唯一被准入的中年人自若地坐在周防尊对面的沙发上,看起来像是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个令不少人闻风丧胆的传闻中有去无回的场所。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并未落在对面的周防尊身上,而是与正举着红色珠子望着他的安娜对上了眼神。
“他有达摩克利斯之剑,”安娜放下珠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是灰色的。”
“灰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艾利克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灰之王?”
“哈?”八田美咲皱起眉,“有这位王吗?”
他跟着周防尊混了好几年,从来没听说过现今的王权者中还有一位灰之王的存在,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灰的王位至今依然空悬。
“据说十四年前,灰之王凤圣悟曾带领手下氏族试图阻止迦具都玄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但自那之后便失去了音信,被黄金氏族判定为死亡。”草薙出云没有询问对方想喝什么,径直端来了几杯纯净水放在茶几上。
“哎现在的年轻人……至少也端杯茶上来吧。”中年人——灰之王,凤圣悟抓了抓自己有些乱糟糟的脑袋,大概是为了贴合自己唠唠叨叨的颓废中年人的人设,他对草薙出云挑挑拣拣,“还有我现在已经没用那个名字,改叫磐舟天鸡这个名字了。”
“啊……感觉凤圣悟比较帅。”镰本力夫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吐槽道。
“我赞成。”千岁洋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一个什么都没拯救到人也不配叫这么帅气的名字。”中年人举起水杯,仿佛那是一杯苦酒,吨吨吨地给自己灌了下去。
“所以你们来做什么?”周防尊对他、他们的故事都不感兴趣。
赤之王坐在那张他最常占据、也是跟小女孩经常抢夺的沙发上,长腿支着,神色鄙夷。
既然爱丽丝在书上写下了“帮助无色之王的人会变成大鹅被送到吠舞罗门口”的话,就只能说明那只鹅是无色之王的帮凶。
“如果是想把那只鹅领走的话,很抱歉它已经被做成今天的晚餐了。”
中年人不甚在意地哈哈笑起来:“赤之王阁下可真会说笑。”
“他还活没活着我是很清楚的,只要我的异能还在代替心脏帮他运输血液,他就一定还活着。”
“晚餐的时间还早,你怎么知道之后我们不会把它做成晚餐?”不满他陷入不利境地时仍要强撑气势的态度,周防尊毫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厌恶,低低嗤笑着。
“我家两个小孩都挺喜欢烧鸭,能吃到烧鹅估计也会高兴。”他说着揉了揉安娜的脑袋。
对于被威胁的一方来说,这自然是个恶劣的玩笑。
磐舟天鸡面色不改,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说来可笑,在迦具都事件之后,没有救下任何人的他虽然早就下定决心抛弃自己身为王的身份、荣耀、特权、责任、义务,可在面对周防尊这种人时,却还是无法放弃自己曾经那份可笑的自尊——他不想在同为王权者的赤之王面前示弱。
然而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
老实说,他并不知道在比水流身上发生了什么,对突然发生在比水流身上的转变也毫无头绪。
只是当比水流宛如一片拼图一般被取走、而后被放在吠舞罗门前时,磐舟天鸡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或者说他这种明明否认了自己却依然特殊的人类,是无法与这种力量抗衡的。
它的发生全无根源与逻辑,就像人无法躲避自身之外的不可抗力那般。
是骗人的吧?
万一会自己变回来呢?
他心存侥幸,但最终在那种愈发强烈与清晰的认知的倾轧之下,还是认清了现实。
挑唆无色之王对赤之氏族中最弱小的成员下手、帮他替换了美术馆内的监控画面、提供了对方需要的几乎所有的情报。
即使没有直接出面提供帮助,但也足以让整个绿之氏族,成为赤之王倾泻怒火的对象。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打算用周防爱丽丝的死亡,激怒这位最不可控的第三王权者。
之后报仇心切的赤之王必然会与异能者管理机构,即青之王的scepter4拔刀相向。
而在他们互相牵制之后,绿之王比水流的机会就来了。
青与赤的斗争只有两败俱伤的后果,王权者虽然能够杀死王权者,却也会给自己带来弑王的重负。
等到年岁已高的黄金之王去世,长久以来将石板据为己有的黄金氏族则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之中。
届时他们想要夺取石板便如探囊取物。距离想要解放石板的力量,让所有人都拥有异能的夙愿也只差了最后一步。
只是……
只是想要达成这个夙愿的人——绿之王,比水流——现在却被不可抗力变成了鹅。
他们的计划也明明一直在顺利进行,可当他们发现无法杀死周防爱丽丝起,一切都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结局。
事到如今,磐舟天鸡也不想再思考这些让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答案的问题了。
他只想知道,怎么让比水流变回来,以及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赤之氏族放了他……
钱?权?资源?
“你看我们缺那些吗?”草薙出云微笑着反问。
“……万一呢,是吧?”无话可说的磐舟天鸡只能说起烂话。
草薙出云听后笑意更盛。
他认为磐舟天鸡应该不会没想过,既然他们有办法能让比水流变鹅一次,那就自然有能力让他变第二次。”
但人总要心怀希望嘛……
只是看眼下这样子,这群人大概已经知道他们在这些事件中担任了什么角色了。
没有可以与对方进行交涉的条件,对现状也找不到有效的解。
——只能从长计议了么……
磐舟天鸡深吸一口气,又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后脑勺:“那么,我换个请求吧。”
周防尊挑了下眉。那意思是“讲”。
“至少让我每周来看看我们的王。”磐舟天鸡低下头。
“不要!绝对不要!谁知道你们以后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没让你们滚出关东都不错了好吗?”八田美咲用怒吼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
“嘛嘛,冷静一点小八田。”草薙手掌朝下压了压,“他们是没办法对丽兹下手的。”
以及,如果想对吠舞罗其他人下手的话,也是不行的。毕竟比水流变成的大鹅在他们手上,即使绿之氏族的其他人想要对吠舞罗下手,也得考虑比水流的死活才行。
“可以允许你们一周探望一次,不过每周你们来了就要顺便帮我们做大扫除——这样的条件可以接受吗?”
磐舟天鸡:“…………”
“行吧……”他艰难地回应道,然后安慰自己,反正又不是没做过。
“那今天可否让我……”
磐舟天鸡话音未落,孩子的哭声忽然从吠舞罗的二楼传来。
“呜呜……出云……”一个小女孩一边哭着一边从楼上跑了下来。
她扑进草薙出云的怀里,委屈地告状:“大鹅、大鹅叨我呜呜……手好痛哦呜呜呜……”
草薙出云:“……”
磐舟天鸡:“……”
周防尊:“……”
不然今晚还是吃烧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