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1】。
今天,即将登场的是一位有着丰富经验的天才外科医生。他在这里贡献了上千场截肢与碎石术,高超的技法让他声名远扬。他是奥地利最杰出的手术刀大师,被《vienna日报》评为‘带来奇迹的外科伟人’。
赞誉到此结束,奇迹正式上演。
让我们请出这位手速非凡的外科医生、奥地利的夜色利刃,伊格纳茨·冯·克恩先生~”
随着自己的名字被主持人喊出并不断回荡在耳边的时候,大门被伊格纳茨用力推开。面前是站满了整整六排的观众,周围满是油灯和蜡烛,闪烁的光亮和热烈的掌声搭配上淡淡的血腥气。
这就是他熟悉的王国:手术室,或者更确切地来说,应该称其为手术剧场。
伊格纳茨是这儿的名角,隔三差五就要登台献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大场面。
但今天,他还是得承认自己紧张了。
这倒不是新手上台的那种紧张,手指没有颤抖,大脑也没有一片空白。他还是能稳稳地拿起手术刀,脑子里仍然在一遍遍放着英国著名外科医生阿斯特里·帕斯顿·库伯【2】当时在奥地利巡演时所做的那台疝气手术。
伊格纳茨的紧张还是在于对这次手术结果的不确定。
库伯医生所做的疝气修复手术成功率非常高,除去术后感染,死亡率被控制在了15%以下。即使在值得诟病的术后复发率【3】上,库伯医生也做到了全欧洲顶尖。
在所有疝气手术术后存活的病例中,他的复发率仅为38%,远低于柏林的海森巴赫医生(47%)以及巴黎的波帕特医生(44%)。
那两位都是在疝外科学上非常有见地的人,前者命名了直疝三角(海氏三角)【4】,后者发现了腹股沟韧带。但外科终究是个讲究技术的工作,一旦学术上拉不开差距,医治效果就成了医生价值最直观的体现。
在这点上,库伯这个十九世纪疝外科手术第一人的头衔,当之无愧。
可惜老先生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留下的手术很多人都会,但真正能得到他缝合精髓的终究是少数。
伊格纳茨专精的还是四肢手术,操作上一直都是狂放派。这种大开大合的手法能赢来不少观众,在截肢术上也非常加分,但到了解剖结构非常精细复杂的腹股沟,反倒成了一种负担。
“下午好,区区雕虫小技竟能吸引如此众多高贵的观众大驾光临,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
伊格纳茨笑着走向护士,脱下了身上的御寒长斗篷和帽子,同时叙述着接下来即将要发生在众人面前的事情:“今天我将向你们展示的技艺非比寻常,是整个vienna无人敢涉及的腹股沟疝手术。”
话音刚落,场内掌声再次雷动。即使听不懂“腹股沟”是个什么东西,也依然不影响观众们观看表演时的激动心情。
“下面请出今天的病人,莫拉索·海里希·卡尔·弗朗茨伯爵~”
伊格纳茨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向了大门口,看着一辆推车把人推进门,自己走到角落穿戴上了手术围裙。这是一条非常具有历史气息的白色皮裙子,上面沾满了曾接受了他手术的病人的鲜血,从没清洗过。
起因还是一个没什么根据的观点:残留血污越多,外科医生的医术越精湛。
这话一听就很有道理,并且找不到什么雷点,很快就在广大民众的茶余饭后中传播开来。
伊格纳茨对这种事儿很不以为然,总觉得是那些无能医生才会想出来的噱头。但因为实在找不到清洗围裙的理由,所以也不反对,留着也就留着了。
对他而言,围裙只是一条围裙而已,但手上所执的手术刀却是手指的延伸,外科医生的灵魂:“今天我将使用rb锻刀名匠国正大师为我量身定制【5】的手术刀,来演示这场复杂的手术。”
金色刀盒还带着木香,里面摆放的是他平时手术最常用的七种手术刀具和两把骨锯。
伊格纳茨就像位优秀的讲解员,引导着所有人的视线:“莫拉索伯爵,也是我的老朋友,身患腹股沟疝,难以回纳疼痛难当,连行走都变得非常困难。”
助手掀开了摆放在莫拉索身上的毛毯,完整暴露出了他右下腹的那个肿块,只在重要地方做了些遮挡。
“腹股沟疝的原因是腹腔上破了个洞,腔内的肠管掉了进去。”伊格纳茨继续说道,“二十年前,在我还是医学院学生的时候,有幸见过库伯医生做了这种手术。他将黏连的肠管和腹壁分离开,然后再用丝线把洞缝合上,整个过程非常完美。”
说完他抬头看向场上的观众:“诸位,我将重现这场手术。”
十多年前兴起的麻醉技术已经逐渐成熟,而那张胡闹一般的“乙醚专利”也成了一张废纸。
刚开始的乙醚麻醉会用最简单的,捂鼻法,把一块棉布盖在金属三角立体支架上,然后套住鼻子。在保证空气流通的情况下,棉布里的几滴乙醚就能在片刻间让病人昏昏入睡。
虽然方法简单,但不可确定因素非常多。
在这样一个到处使用蜡烛和油灯的场馆里,暴露乙醚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在麻醉刚兴起的时候,“主刀术中昏迷”和“小型火灾”都成了手术并发症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为了解决这些麻烦,现在已经有了非常实用的乙醚吸入装置。
由玻璃器皿输送乙醚蒸汽,经皮质的鼻面罩进入病人体内,整个过程都保证了气密性。不仅避免了乙醚暴露,使用起来也更方便,只是对于吸入量的把握还有些欠缺。
到底该使用多少乙醚,其实全凭麻醉助手的经验和一丢丢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