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上,徐凤年左手倒握腰间北凉刀刀柄,脸色阴沉的缓步走出山门,在山门外顿住脚步。
他微微偏头,寒声道:“今日所赐,徐凤年铭记在心,你且等着,终有一日,我会重返青城。”
魏叔阳等人面面相觑,听世子这意思,莫非是在上面吃亏了?
可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又没有什么伤势,也不像是动过手的样子,看来多半还是投鼠忌器,被对方以人质威胁了。
连他们这些自己人都这样想,其他人更不用说。
郑吒沉着一张脸,跃上自己那匹白马的马背,大声道:“我们走。”
马车掉过头来,沿着山道下山而去,走出去不到一里地,拐过几道弯,离开青羊宫的视线后,众人便见郑吒手里捧着一个华丽的剑匣,站在路边等候。
队伍在郑吒身旁止步,徐凤年翻身下马,郑吒将剑匣交还给他,随后问道:“接下来怎么走?”
徐凤年略一沉吟,便望向东方道:“越过青城山后改走水路,乘船顺江而下,直奔青州。”
郑吒颔首道:“这主意不错,走水路比走陆路轻松,麻烦也比较少。”
徐凤年对他点点头,随后朝马车上喊道:“姜泥,出来一下。”
“干嘛?”姜泥不情不愿的钻出马车,她正准备开始修炼呢。
李淳罡从车窗上看到徐凤年手中剑匣,眼中精芒一闪,赞道:“好剑,这是你娘的大凉龙雀吧?”
徐凤年惊讶道:“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李淳罡望着剑匣表面镌刻的两句话,感叹道:“此剑抚平天下不平事,此剑无愧世间有愧人。”
“你娘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这一生为了徐骁,为了北凉,甚至是为了整个天下,付出了太多太多。”
“只有你娘可以在大凉龙雀上刻下这两句话,也只有你娘,有资格说出这两句话。”
听完李淳罡这番话,徐凤年眼眶发热,温柔万分的轻抚剑匣,缓声道:“它是我娘的佩剑,也是我娘给我将来媳妇的聘礼。”
说话间,姜泥刚好走到他身前,听到这句话,神情古怪的道:“拿剑做聘礼?有点凶险吧。”
徐凤年深吸口气,将万千思绪暂时压下,然后把剑匣递到姜泥面前,道:“拿着。”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姜泥大惊失色,后退一步慌乱的道:“你……你干嘛?”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她身上,这让她手足无措,心跳如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然而手足无措的又岂止是她一个人,还有人比她更加无措。
魏叔阳心里有点慌,世子刚说完这是给未来媳妇的聘礼,然后就递到姜泥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北凉世子选妃,那可是关乎整个北凉的大事,世子此举跟私定终身何异?这也太任性了吧。
关键是等王爷知道此事,徐凤年自然不会有事,如果他非要姜泥做王妃,徐骁也肯定拗不过他,姜泥大概率也没事。
可随行的这些人,尤其是他魏叔阳,那可就大大的有事了。
徐凤年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让整个队伍中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然而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他再度将剑匣往前送了送,口中则是理直气壮的道:“什么干嘛?你是我丫鬟,你不替我捧剑,还要我自己拿着啊?”
姜泥闻言一怔,愕然道:“是这意思?”
徐凤年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脸上则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反问道:“不然呢?”
姜泥一把将剑匣抱过来,疾声道:“没不然。”
说完便转身回到马车上。
“噗嗤”
车厢里,萝丽忍俊不禁的发出一声轻笑,让姜泥窘迫不已。
魏叔阳却是长舒一口气,看来世子还是知道轻重的。
徐凤年跟郑吒相视一笑,随后各自上马。
“出发。”
……
越过青城山,不到二十里外有一条燕子江,徐凤年雇了四条大船,沿燕子江而下。
与原剧情中不同,原剧情中宁峨眉带着一队凤字营将士,乘坐第一艘船头前开路。
结果被吴家剑冢当代剑冠吴六鼎,以一根竹竿将船挑翻。
这次却是徐凤年一行乘坐的船,走在最前面,宁峨眉与魏叔阳反对无果,也只好听之任之。
船头上,徐凤年与郑吒并肩而立,不知道为什么,舒羞等人发现,两人周身似乎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意。
“当初要害我娘的,是离阳皇室。”
郑吒故作诧异的道:“不是没有直接证据吗?”
徐凤年脸色阴沉的道:“有些事情不需要直接证据,姑姑给我的线索中,记载了我娘进京的具体时间,这个时间段有两个要点。”
“其一,刚怀了我,其二,当时京城正要给徐骁封王。”
郑吒沉默两息,随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伯父扫灭六国,功高盖世,不封王不足以赏其功,会寒了所有效忠离阳之人的心。”
“离阳朝给伯父封王,实属无奈之举,但离阳皇室,绝不希望北凉军后继有人。”
徐凤年轻轻颔首,接道:“所以我娘怀孕,是离阳皇室最害怕见到的事。”
郑吒凝声道:“所以离阳皇室伏杀伯母,想要将北凉少主扼杀在萌芽之中。”
“当年的伏杀虽然没有成功,你依旧顺利出世,但伯母却因此落下不可逆的重伤,最终在生下黄蛮儿后香消玉殒。”
“难怪之前会出现符将红甲人刺杀你,符将红甲在皇室手中,想来这次刺杀也是皇室的手笔。”
“如此说来,你的大仇人是离阳皇室,伯父为何不反他娘的?”
徐凤年仰头闭上眼睛,长叹道:“北凉若反,天下必将分崩离析,来之不易的太平便会化为泡影,这世间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郑吒摇头叹息道:“这就是王者与江湖人的不同之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若换了是我,哪管他会死多少人,害死我母亲,我定要整个离阳皇室陪葬。”
说到这他看向徐凤年,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伯母的仇难道就这么算了?”
徐凤年双手不知不觉握成拳头,声音低沉的道:“当然不可能算了,正如你所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仇一定要报,但是不该拿天下做筹码。”
郑吒转回头望向川流不息的江水,轻轻道:“有道理,既如此,那咱们就换个报仇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