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知肚明。

他认识的王明后未必是什么好人，但这个老王，却是我的好朋友。

我朝前桌点点头。他见我浑不在意，又气又急，这时班主任走进教室，他便不敢再问了。

及至午间休息时分，老王又来了。我前桌看到他，连忙把已经准备好的满箩子话又吞入腹中。老王匆匆忙忙拉住我的胳膊，引我朝门外走去。

我们出了学校后门，穿过一条窄巷，又绕了几条弯，在一处小楼前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这楼也不甚高，不过六层，外墙贴的是老旧瓷砖，上头挂了个镀铜牌子，却是一家广告公司。

老王上了楼梯，唰唰地往上走。

这建筑下面几层是办公用品店，楼层之间各有道铁栅栏拦的，前面几扇门兀自未锁，到了第三扇门，却是有个老大爷看守。他看我们后就嚷：“暧暧暧，闲杂人莫进哟！”伸手就来拦我们。

老王也不管他，强势要冲，吵吵闹闹的声音吸引到楼上办公室，一个捧着盒饭的中年男子从栏杆处探出个头：“怎么了？”

老王几番解释，那人倒挺好说话，请我们上楼。他便是广告公司的老板。

我们进了办公室，有一个年轻人在角落埋头苦吃盒饭，正是昨晚见到的那个洪磊。

广告老板推开餐盒，拖开椅子，侧身听老王叙述。当老王说想找个工作，换点儿钱时，他的脸上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你们缺钱吗？”

说话间，他的两只眼睛不断地打量老王的手表、腰带和皮鞋，心中很是疑惑。

“不，就想增加点实践经验。”老王含糊道，“我爸挺有钱的，他总跟我说，赚钱难，我不太信，就想来试一试！”

那老板问他爸是谁，王明后报了个名字，广告老板瞬间肃然起敬。

他略一琢磨，说道：“你要想，那就试试！欢迎欢迎！”

王明后连声道谢。

他心中有数，对方用他，不过是卖给他爸面子。

王明后的父亲王业华先生在商界赫赫有名，年轻时和夫人去国外，后来打拼出一家著名的企业。老王的哥哥常年跟随在他们身旁，两个小儿子却是扔回故乡，和外祖母生活。王明后和父母见面，一年也未必能够一次。

饶是如此，广告公司老板仍想和他拉上关系。

这可是大富商呢！

说不定以后能帮衬一把？

老板听得老王这话，脸色更加和煦了。他把手掌往膝盖上一击，笑道：“好！年轻人感受下社会，不是坏事！你们就来试试吧！”

他话语甫毕，洪磊浑身一颤。

洪磊原先是背着我们吃饭的，此时转过身来，放下盒饭，说了一段渊识深刻的话，类似让外行人随便上，是浪费钱财、对公司不利的事。而他又这样忠心为公、良药苦口，简直是古代的一位谏臣。

广告公司老板听着，脸带微笑，频频点头，心中大不以为然。

这两人心里都把对方当作傻子。

“唉，小洪，你说得有道理！”广告公司老板听了一截，打断话头道，“可我这个人素来心软，看不得别人来求我……这样吧，现在有个甲方找到我，给了我一个项目，你们花几天研究下，都做出个方案，我看哪个好，就用哪个，你看，怎么样？”

他这话看似公平和善之极，但洪磊却感受到老板对他的不悦，甚是气苦，再一回头，看到我和老王，都是昨天相见过的，脸上便是又红又青，几番变色。

广告公司老板看也不看他一眼，低头翻找桌柜，取了一张单子，递给我们：“就这个！你们试一试，可我丑话得说在前头，免得惹人不高兴——这方案出来了，得甲方同意，我可不保证一定用得上！”

广告公司老板塞完单子，重新端起饭盒。我低头去看那单子，老王拉了我一把，客客气气对老板道：“谢了！以后再来麻烦你！”又说了许多好话。

双方假情假意。

老板奉承道：“了解了解，长长见识，以后搞不好要接你老爸的班嘛！多接触点社会也好，总比现在那种满脑子不想着学习、只想写网文的好，他们就是脑子有问题……对了，你们几点上课？”

随后我们出门了。洪磊还在那发呆。

王明后拉着我下楼，看门的老大爷裹着件军大衣贴着墙壁坐着，看到我们，眼皮也不抬一下，放我们出去了。

我们刚走到楼底，老王就迫不及待地把纸张给摊开，摆在我面前，道：“搞这些，是你的专业，你来分析一下，看看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