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进中诚电视台大院,王明后隔着树篱坐下。天边一片火烧云,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景象。
他松了一口气,头昏脑胀的。
他觉得今天事情太多,需要好好休息。
忽然间,背后树篱间隐约传来哭声,那哭声如泣如诉,如烟如雾,老王一听,吓得立马蹿起来了,惊叫道:“有鬼!”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还是个女鬼!”王明后特别肯定。
“行了,行了……”
“不行!”
“……”
“我绝对没听错,这肯定是个女鬼!”
“你回头看看。”我说。
“张幕你特么害我!”王明后说,“这情况电影里太常见了!你背后有古怪,一回头,一双手就搭在你肩上……我没疯!这声音就从我背后传来的,你没看到啊?我背后就是树!哪来的人啊?”
“树不透音啊!”我怒喷他。
王明后一愣,他渐渐醒悟过来,但仍旧不太相信我。他迟疑许久,缓慢地回过头去。他似乎还在害怕,挪一下,眼瞥一会儿,挪一下,眼再瞥一会儿……“你是不是打算挨到天黑,恶鬼都出门时,再来做选择啊?”我问道。
王明后终于把头猛地扭过去,然后他看到一堵树篱围成的墙。
老王:“……”
“呜呜呜呜……”
那道悉悉索索的哭声再次响起,那声音怪诞之极,如同帆布广告牌的破洞被风穿梭而过。
王明后吓得猛然站起。
于是他终于见到树篱后面的那个女人。她差不多二十七、八的年龄,裹着一身老旧的羽绒服,蓝帆布的牛仔裤,扎着麻花辫,戴着一双黑框眼镜,蹲在树篱对面的花坛边缘哭泣。
“还真是个女人啊?”王明后挣着一张面目可憎的嘴脸,死死拽着我的胳膊,他那副模样,反而更像鬼。
“行了,知道是人,可以了吧?”我说,“我们回去吧!”
老王:“……”
王明后:“不是,张幕你这么没有良心啊?你没看到人家姑娘在哭吗?”
“人家哭呢,正难受!你能做什么?”我说,“难道上去跟她说,别哭了,笑一个,我给你拍个照,来,茄子?”
老王:“……”
小姑娘:“……”
那小姑娘短暂地停止了抽噎,她沉默片刻,忽然又嚎啕大哭起来。
王明后气得直跺脚,狠狠瞥我一眼,绕过树篱,问那女的怎么了。
那女青年茫然地抬起头,干枯的麻花辫就搭在她的肩头,她眼泪涟涟,透着一双大大的澄清眼睛和宽大的黑色眼镜框望着老王,哽咽道:“你能看到我?”
“……”
那一刻不仅老王,就连我也产生一种转身就逃的冲动。
女青年忙紧张得哆哆嗦嗦,结结巴巴道:“不!我的意思是……你多管闲事!不,我觉得……不是……你能那么好心关心我……但是我……我一个人就好。”
她又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上哭泣。
“你还是听你朋友的,别管我吧!”女青年忽然嚎啕大哭。
王明后瞬时同情心起,在女青年面前把我狠狠严肃批评一番。然后跑到路边红漆皮的自动贩卖机那买了一罐热饮,递给面前这姑娘。
我说,买什么橙汁?热橙汁最难喝!
他说,滚!
王明后递给姑娘橙汁后,就蹲在花坛边,和她对话。从她断断续续的回答中,我们才知道,这姑娘叫年竹舒,是中诚电视台聘用的员工。
“——干什么?!”
忽然远远传来一道怒吼。
吼声惊天动地,仿佛大地都要摇上几摇,树林的盯梢也在颤抖,鸟儿纷飞。
我和老王稍稍愣了一下。
显然接受不能。
接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庞大身躯出现了,宽阔的花坛在她的前面都显得娇小秀丽。
屠妈妈杀出来了!
“怎么了?姑娘!”屠妈妈来到我们身边,一把揪住那姑娘脏兮兮的衣服。
她横了我们一眼,满脸的肥肉在空气中不断抖动着。
“我刚才听到老李说,有女的在院里哭,就出来瞧瞧!姑娘,你也别怕,有阿姨在这,没人敢伤害你呀!”说罢,她又恶狠狠瞪着我们。
我心想,倒霉了!
是屠妈妈啊!
两个月前,有个不长眼的小子调戏前台罗小姐,中诚临时换了前台,让这个面生横肉、穷凶极恶的屠妈妈充当电视台的保护伞。
效果自然也很显著。
这要再有人敢骚扰,那口味也忒特殊了!
而且以屠妈妈的个性,也不是被人欺负的主儿,她不恐吓别人算是好的了!
屠妈妈一抖脸上横肉,凶神恶煞地问:“是他们欺负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