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个例子!”
“举不出来。”
王明后面色讪讪的。他不好说他喜欢以前穿越前的电影,那时候有太多的大师,李安、吴宇森、徐克,还有卡梅隆、斯皮尔伯格……这些都是老王喜欢的导演,他欣赏他们的片子,他欣赏大片。
“随便说上一两部吧!”李为迎笑道,低头看了一下交叠的双手,然后将视线挪开。接着他的右手自然而然搭在旁边的扶手椅背上。
扶手椅里坐着一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人,微胖,套着西式的小背心,一排白色小纽扣系在灰色布料外面。他正抽着烟,不知想些什么,忽然听得李为迎出声,扭头看他一眼,拿着烟盒到门外去抽了。
“那就高风导演的吧!”王明后勉为其难地说。
高风一下子慌了神,正在和别人聊车的他忽然哑口无言,仿佛那些油箱储存大小、马力强度和底盘高低再也吸引不了他了。之前就连保险杠和坐垫材质都似乎对他具有难以挪移的吸引力,使他全身心投入其中,津津有味地听着。
他忽然一扭头,惶恐地对王明后道:“别搞我!”
“哪有!”
“在这么多大导演面前谈我的电影,这不是给我添乱吗?”高风连忙道,接着对李为迎堆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我只是谈谈我的爱好了,怎么就添乱了呢?我的看法也未必正确呀!”
王明后摊开手,嘀咕一句,可显然,他也看出来众位不怀好心了。把我们叫来,说庆祝我们电影首映,可只忙着谈话聊天,各干各的,没个地主之谊的样子,分明是给个冷门羹,让别人没意思了。
高风满头大汗,他偷瞥着李为迎,倒是有点儿小知识分子的味道,怕事,没担当,崇敬权威。他两只眼睛直直望着李导,开口道:“后生可畏啊!”
“你这个年轻人怕些什么?”李为迎笑了一下,也不看我们了,和他演起双簧来。他向前大踏一步,伸手在高风那肥肥的胸脯上拍了两下,高风就像是提溜起来检查的猪崽,发出尖锐的笑声。
“小高!这话不该你来说,你比我年轻,比我有前途!”李为迎故作不舍道,“我可看好你呀!”
“那是您最近不关心事,没看到比我年轻的。”高风又激动又满揣不安,他把脸缩回到阴影里,唯有眼睛在水晶吊灯的映衬下闪闪发亮。他既得意,又像吐露什么委屈般,连珠炮般滴溜溜地往外吐露话语:“现在年轻人厉害,再过几年,我便没饭吃了!”
“小高,你这就不地道了,如果你没有饭吃,我们就可以上吊了。”李为迎用手比划,“这么长的绳子,裹着绸缎,不、干脆直接用绸缎好了,免得膈得慌……就这么高的房梁,直接往上一抛,晃荡荡的,漂亮!”
旁边一个导演怯怯地笑了,他手指里握着的是浅口的西式瓷杯,沏着满满的浓香咖啡,提溜着两只眼睛偷偷打量过来,心想,李导不愧是拍片的,死都玩出美感!
“不敢、不敢!”高风吓了一跳,露出一帆风顺、几乎没遇到过多少磨难般的天真神色。他那种稚嫩而又莽撞的钦佩眼神,总能让一些名列高位的人物产生一种看子侄的怜爱,仿佛对这种人好上一点,自家孩子的愚笨就不再是罪过了。
高风大概也为自身的单纯而羞愧,可又为此生出几分庆幸和得意。他迟疑下,发觉主场的焦点在自己身上,这有点和原先说好的不大一样,他便心中暗暗焦急,想要把关注点给扔出去。
在场的都是华夏导演协会的成员。高风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二代出身,虽然家境不贫困,能衣食无忧地一路供送他读完研,让他未曾担忧过一分钱。可他仍然在圈子里总感到低人一等。
电影圈是一块势利地,有的是玩票的富二代、军二代,还有一些演艺世家,一进这个圈子,上头几十年攒的人脉资本就给他们准备好了。
高风这个有才的人物,在其中也算不上什么,更何况他不是顶有才的!
好在他肯低头,肯吃苦,会巴结哄骗那些教授学者、前辈老资格,他们喜欢他,愿意赏他饭吃,拉他去见资源。不然,他一定比赵一河还不如,那位几乎和他同期入圈的导演有着他深为佩服的才华,只可惜脑子不好,一心只想拍文艺片。
高风深知这是个机会,他没有人脉,也就拍过几部电影的资历,能进导演协会只是一条腿的事。他的一只脚迈入了门槛,而另一只在外头,卡在门框中间的人,在没有外来的推动力下,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屋里的人是拉他一把,还是请他出去了。
“您可别这么说,我一直很佩服您!李导您拍的电影,那都是艺术啊!”高风眼睛不眨一下,就冒出这些恭维话。
“没有饭吃,可不就只能玩玩艺术了吗?”
“如果您还没饭吃,那我们就活该吃西北风了!”
“能吃着西北风那都是本事!可不是,像我们的高导,风一般的人物!电影随便拍一拍,这票房和收入呀,就被风刮进口袋了!”李为迎笑呵呵地吹捧。
高风连忙递话道:“您这话诽谤!如果风没有把票房吹进我的腰包,我可是要赖在您家吃饭了!”
李为迎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直到这时,刚才两人看似玩笑,又似交锋的对话总算完结。“一个个性天真的人说出的奉承话,总能让人倍感心情愉悦啊!”李为迎心想。他放过高风,又重新把目光投向我们,仿佛才记起有我们这两个人似的。
他说道:“你们得要跟高风导演学学,我很喜欢他!”
注:歌词是《月圆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