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别的,用门板,把石头抬门板上,然后,跟用跷跷板一样,把石头翘下去。
这不失为一个方法。
李孟羲由此得到了擂石砸梯的最佳战术,石头往梯子下边的梯阶砸,能最大程度的破坏敌军攻城梯。
边上,关羽也在思考这个砸梯战术,关羽眉头微皱,目视下方,沉吟到,“看来,擂石砸梯之最佳时机,只在敌军搭梯靠城,敌尚未爬梯之刹那。”
李孟羲听得茫然,眉头一皱,“为何是敌未爬梯之时?”
关羽耐心解释道,“因人也。敌军登梯之后,此时再砸梯,石未落梯,先落敌盾,敌军盾一倾缷,落石力道大减。
再者,敌攀附长梯,盖梯无隙,石纵中梯,砸敌身躯上也。
有敌身躯阻挡,如何能坏梯?”
关羽是从实战角度来考虑的。
李孟羲恍然大悟,“奥!”他瞪大眼睛,奥了一声。
人!
没想到,在落石砸梯的这个过程中,人,攻城士,竟然会成了攻城梯的外挂人肉装甲。
攻城士一个接一个的爬梯之时,把攻城梯盖的满满当当,城头石头落下,必然砸在攻城士的盾牌上。
想想也该知道,人的手受巨力时,跟个弹黄一样回缩,把落石大部分力量都给缓冲掉了。
再者,人体,人体软韧十足,有人体挡着,几乎可以说,落石砸断梯阶的可能骤降。
难怪,此次攻城,梯子坏了那么多,因为梯子上人少,为什么梯子上人少,因为有壕沟,爬梯的速度被极大影响。
壕沟限制了攻城士的爬梯速度,因为爬梯速度低,攻城梯上人就稀少,人稀少,就大段梯阶露了出来,大段梯阶露了出来,于是城头落石,很容易把梯子砸坏,因为没有盾牌和攻城士的身体去缓冲了。
这,竟然还是一道连锁反应。
若此次一早针对壕沟做出了布置,我方人力投放速度快,那么攻城梯就绝不会被砸坏五分之二那么多。
关羽说,用落石破坏攻城梯的最佳时机,是在敌军攻城梯刚搭到城头,人还未开始往上爬的瞬间,李孟羲深以为然。
由此,得守城术,敌攻城梯搭城刹那,此时,守城士应尽最大可能,全力把落石往下砸。
又反知攻城术,知攻城梯搭城刹那,此时,为攻城梯防护最脆弱之时,因而,梯子一旦搭好,要以最快的速度攀梯向上,攻城梯防御空挡时间越小,梯子被破坏的可能就越小,梯子不坏,攻城队就越安稳。
再有,爬梯之时,宁在梯上挤一人,莫在下边等一人,把梯子盖的满满当当最好,攻城士自身,是攻城梯的绝佳防护层。
攻城梯以外,还有壕桥。
李孟羲认为是,把壕沟给铺满,变壕沟为平地,最好。
关羽则不然,关羽指壕桥,指出不足,“壕桥不可太密。你看,方才投了落石四五,落石顺梯滚落,顺坡滑下,全落在壕梯之上。
四五大石,壕桥倒还能经的住,若十几石,二十石,落石全堆壕桥之上,早晚壕桥压断。
纵是壕桥不断,擂石堵塞桥头,阻拦我攻城之士,大不妥。
故,壕桥不管三桥五桥相并,都可,然必留间隙,以推落堆石。”
关羽毕竟经验丰富,李孟羲看落石,只能看到石头滚落而已。
关羽看落石,能看到落石会堆一堆,会把壕桥压断。到底是关羽更熟悉石头,见过不少桥被压断的情景,因此能比李孟羲想的更深入一些。
关羽的话,李孟羲明白了,关键一个词——排障。
南和城构造巧妙,攻打此城的时候,义军吃了大亏,可也幸好此城难打,因而更能磨练义军。
就比如现在,要不是南和城城下有陡坡,石头落下之后会继续滚动一大段距离,那石头就不会堆到壕桥上,众人也就意识不到,壕桥有可能会被无数落石给压断。
于是,不能意识到这一点,万一有天攻城,遇到城下有陡坡,然后我军壕桥一架挨一架,把壕沟上架满。
然后祸事了,敌军城头落石如雨,石头接一块接一块的顺坡滚落,压到壕桥上。
此时,壕桥挨的太密,根本就没缝隙去把石头排除掉,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头越堆越多,把壕桥活生生压断。
这一下,我方攻势半途中断,得多死多少人。
幸而,南和城险,义军在此城下吃到了足够多的苦头,幸而学到了足够多的教训。
若下次,再遇城,义军知道把壕桥之间留出空隙,那么,敌军石头滚到壕桥上,攻城士稍微推一下,直接就可以把石头给推到沟里去。
于此时,敌军的壕沟,反而成了我清障之助力。
壕桥不能排的密不透风,得留缝隙。
李孟羲善于逆向思考,于攻城,壕桥用法有了,那若是守城,敌军搭了壕桥,我该如何破坏敌军壕桥?
李孟羲想到的是,用火。
“用桐油。只是,桐油珍稀,倒有些麻烦。”李孟羲皱眉。
要是桐油够,还要什么石头弓箭,直接把桐油一桶接一桶倒,让城下火海烧他个一月不带停的,那谁来都攻不下城。
李孟羲说桐油难找,关羽道,“倒也不必非要桐油,用柴火,也能烧毁敌军壕桥。”
见李孟羲依然略有茫然,关羽继续道,“麦秸,麦秸扎成捆,点上火,扔城下去,麦秸一烧,梯子不一会儿就着。”
李孟羲作为一个现代人,对汉末的万象万物总不能有足够了解。
要放火,李孟羲先想到勐火油,又想到桐油,甚至还想到酒精,然而却没能想起汉末人普遍的点火方式,是用柴啊。
李孟羲顿时就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复杂了。
可不,柴点火就够了。
想到了柴,李孟羲便想起,柴这玩意儿,的确燃烧不够剧烈,但是,柴够多的时候,一个麦秸垛那么多的柴堆一起的时候,火势大的泼都泼不灭。
此时,别说壕桥上湖了湿泥巴做防火层了,就算壕桥是湿木头做的,也得被点着了。
一个麦秸垛的柴,足够烧毁一架壕桥。
一个麦秸垛的柴量,也就三四十捆柴吧。
李孟羲不由皱起眉头,壕桥这玩意儿,在火攻面前,如此脆弱?
还有,意,火攻竟然还是极有效的守城手段。
守城方的守城武器有哪些?弓弩,落石,金汁。
然而好像这三种手段,有时不能完全阻挡住城下敌军的攻击。
而火,李孟羲小时候有把别人家麦秸垛点了的经验,好家伙,麦秸垛一点,火哄哄的烧,离好几米都站不了人。
要是,城下聚集了一大堆敌军,敌军穿厚甲,盾阵密实,此时,弓弩无用,落石无用,金汁效果也有限。
眼看,这一大群甲士就要登城,咋办?
若放火,可能有奇效。
一个麦秸垛那么多的一大堆柴往某架攻城梯下一丢,火势轰轰的燃烧,火势勐地,管他什么甲士,他要不后退,一分钟不要,把他铁甲烤红。
柴火烧起火浪之时,是最好用的打断敌军攻击节奏的方法。
无论任何精兵,不能抵挡烈火,吕布来也不能。
再者,大量柴火堆在城下燃烧,攻城梯可也是木头做的,岂不很容易就被烧着?
因为火,李孟羲突然意识到,攻城梯也好,壕桥也好,很容易被火攻破坏。
在攻城之时,一旦攻城器械被损坏,攻城节奏就被打断了,节奏一断,我军前功尽弃,必成添油战术,伤亡必然大增。
那么,守军若火攻,大堆柴草来袭之时,我城下刀盾士,该如何自保?
李孟羲不得其解,问关羽。
关羽沉思片刻,“把火挑开,他柴火未堆积之时,只要及时挑开,不致火势大作。”
奥,也就是,釜底抽薪。
城头柴草丢下来,只要把他柴挑开,丢一边就妥了。
关键就在这个【挑开】,关键就在这个【一边】。
一大捆燃烧的柴草,怎么挑开?就凭刀盾士手中一把短环首刀,想把柴挑开,不足用。
燃烧的柴捆,火苗几尺长,刀太短,烧手,至少得长兵器。
可是,蚁附攻城时,长兵器爬梯时又拖累,登上城头时又施展不开,还不如刀盾轻便好用。
就为挑柴,得让攻城士弃刀带枪,李孟羲觉得属于是因小失大。
关羽皱眉思量好一会儿,“用枪……短枪,也不行,挑不起,得勾。短戈?如何?”
关羽看着李孟羲,“短戈比刀稍长,能勾能砍,登城厮杀,不至施展不开。
且,若城头对我火攻,戈能勾,一人持短戈,勾住柴捆,边上一拉,就能止火势。”
关羽这么一说,李孟羲倒是想起来了,军中刀盾士可不全是一手盾,一手刀,以前装备不十分充足的时候,好多刀盾士,有拿手戟,有拿短戈,李孟羲觉得军备不统一,促力把军备统一了,现在刀盾士,手里几乎都是刀和盾了。
没料想,这反倒多此一举了。
刀盾是好,军备统一也好,但这不意味着短戈配盾,手戟配盾,就不如刀盾了。
现在再想来,手戟和短戈肉搏的时候说不定比刀盾还厉害,刀盾也就能撞能砍能刺,然而手戟和盾,不仅能撞能砍,能刺,还能勾住对方的盾,把对方的盾勾开,还能勾挡敌人兵器。
李孟羲本来不十分理解,大汉军备之中,为什么会有手戟和短戈存在,嫌之繁杂,促力整改。
然而现在明白了,存在既合理,大汉作为武德充沛的一朝,军备体系完善,战术发达,既然汉军备中保留有短戈和手戟,那么说明其经过了漫长战争检验,是可靠的武器。
拿短戈来说,就说攻城之时,城头丢柴捆,有戈一勾一拖,不省事的多?
李孟羲甚至还能想到短戈的其他用法,爬梯子的时候,戈勾着梯子借力往上爬,爬山过谷的时候,戈跟登山斧一样,勾着树,勾着藤蔓,方便借力。
兵器竟然也有工具的功能。
李孟羲意识到,军备完全统一,可能并不完全是好事,因为不同的兵器,功能总有差别,而战场上面临的情况太复杂,军中配备兵器种类多,应对复杂情况的能力强,反之,兵器种类单一,应对复杂情况的能力则就不足。
看来,攻城之刀盾士,并不能全都只是刀盾士,得配备一些短戈盾兵,手戟盾兵,这些军备特殊的士兵,在城头敌军往下丢火捆的时候,可以用短戈快速移走火捆,把火捆移一边。
问题又来了,把火捆移【一边】,往哪里移?
攻城的时候,攻城梯搭满敌城,一架挨一架,城下,都是围在攻城梯周围等待爬梯子的甲士,城头丢火,火没地方丢,左右都是人,没有挪火的空间。
方才涉及到壕桥之时,谈及壕桥不能把壕沟铺满,因为万一落石堆积,会把壕桥压断的。
因而,壕桥最好是留有清障的缝隙。
现在再遇到火捆没地方腾挪,李孟羲立刻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跟壕桥一样,攻城梯也留缝隙。
至于到底几架攻城梯搭在一起,攻城梯集群彼此相隔多远合适,李孟羲不知道了,得仔细设计一下。
攻城梯集群之间留有足够空隙,这样,城头再丢下火捆,刀盾士直接拿短戈把火捆勾到一边的空地上,任由他烧,烧不到我军。
看来,攻城时,我攻城之士也需要有闪转腾挪空间的。
壕桥攻守,火攻防火攻,都有了考量。
没有其他疏忽的地方了。
李孟羲告辞下城,他要把此次攻城战所得一切,彻底整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