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到了,可简雍迷茫,迷茫了好一会儿,“就这?就打人?”简雍不解。
刘备看着一脸不解的简雍,他叹气,“宪和,你可知,施粥之时,就算某施再多的粥,仍有人要饿死。
你知为何?便如方才,明是大人小孩儿都给了粥,可有的大人不让小孩儿吃,要是碰见心狠的,能把小孩儿饿死!
某明是施粥了,施足了粥,却仍有人饿死,此不坏我名声?”
简雍认为刘备说的好像有道理,点了点头,简雍又好奇问,问此可又是小军师定下的规矩。
“正是。”刘备答。
简雍心道,果然,简雍笑着调侃,可能是小军师也是个娃娃,怕是被爹娘打怕了,所以才看不惯此等虐打孩童之举。
“哈哈,可能吧。”刘备觉得有趣,哈哈大笑。
刘备本没这么想过,但简雍这么一说,刘备觉得可能还真是这个缘故。要不然,羲儿他怎么那么照看小孩子呢,别人家爹娘拧自家娃娃耳朵,他都要过去盯着看,要是打的狠了,他就要过去说道人家。刘备越想越觉得,李孟羲之所以护着小孩子们,乃是因为李孟羲也是个孩子,因而对孩子富有同情,这么一想,刘备觉得很是有趣。
军法官在那里打人的动静,传了很远,不久之后,族老来了。
族老走到人群中问村人们发生了何事,村人们端着碗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族老皱眉听了半天,大致听清楚了,可听清了发生了什么事,族老却迷惑了。
族老不很理解就打了姑娘两巴掌,打自家孩子,还得挨鞭子。
想了想,族老找到犯事的那个妇人,把之很一番数落,警告不能再动手打闺女了,妇人不敢辩驳,只能听着。
族老不理解义军的办事儿逻辑,但族老的想的很简单,如今搬迁了,寄人篱下,人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能违背了人家意思,得照着人家的来。
处理完了事儿,边上小辈把碗端了过来,族老接住碗,脱了鞋子地上一放,一坐,端碗吃了起来。
煮的金黄的小米粥,颜色漂亮,一看就是上好小米煮的,粥冷热刚好,不凉也不烫,喝着舒坦,以族老来看,诺大一碗好小米粥,已是顶顶好的饭了。
当族老夹起野菜疙瘩准备吃,边上小辈早已经吃好几个了,小辈嘿嘿笑着,“这个旮瘩子可好吃了。”
族老把丸子咬了一口,一尝,当真是好吃。
油炸的白面鱼肉丸子,称不上顶尖美食,但油炸食物的醇厚香味,绝对少见。
如果说一碗一大碗小米粥是诚意十足的待客礼节的话,那么每人碗里十几二十个旮瘩丸子,这就是重礼了。
吃此一顿饭,感受到了义军十足的诚意,族老心中踏实良多。
——
良久之后,村人们大人小孩儿普遍把饭吃完了,很多人,尤其家里小孩儿多的那些人,小孩儿吃不下,最后剩的都给大人的,有的大人竟然吃撑了。
若是还在村里,饭不可能做多了,就是做多了,宁可放到下一顿也不会去吃,而今日刚来巨鹿城,竟然吃撑了,这是逢年过节都少有的奢侈。
在村人们商量着是不是把碗给人家送回去的时候,刘备来了。
见刘备过来,村人们此时的太多热络的多,多个好多主动跟刘备攀谈的人,刘备找到族老,笑问,“老人家,可吃好了?”
老人呵呵一笑,“饱了,饱了!多谢玄德公款待,老儿替族人谢过!”
刘备点了点头,对老人道,“老人家,张罗张罗到前边去,医官来了。”
族老还不知医官是啥意思,刘备让张罗人,族老便吩咐人朝前边去。
待村人们朝前走,看到不知何时,前边摆了一熘矮几,矮几后面,一群看不出身份的人坐在那里等着。
之后,战兵们过来,把村人分成了许多队,分队带到前边去。
随后,村人们知道了,原来坐着的都是医师。
军医们按着前后顺序,细心的给村人们挨个把脉看病。
救死扶伤的医生天生能给人带来好感,军医给一村人把脉,村人好奇的问,“唉,去年冬天往俺村里行医的,是你们一路的人不?”
军医抬头看了村人一眼,笑道,“兴许是吧。去年冬天某城里留守,没出去,别的出去不少人。”
村人问明白了,去年到村里给看病舍药,然后饭也不吃就走了的人,的确就是眼前的这伙人,的确是刘玄德的人。
虽然面前的不是正主,但也是医师,跟去年那个到村里行医的人是同一伙人,村人热络的跟军医谈了起来。
军医直皱眉,面前的这个村人太吵了,吵得影响号脉了。
“好了。”军医说到,“我看你体虚,肝不好,其他无大碍,我给你开点药,拿回去熬了喝。”
说着,军医让后边的住手给抓了些药,药不多,就几小把而已,抓好的药拿助手拿竹筒给装好,递给了村人。
军医招手让下一个人来,村人拿着竹筒,还想再说几句,看军医太忙,只能先带着药走了。
派出来的这些军医都是随便派的,没有特意挑选人选。
随着诊治往下进行,在靠边上的一个位置,一军医正给一年长村人把脉,年长村人打量着军医打量了很久之后,年长村人突然问,“哎,军医,你去年是不是去过俺们刘赵村?”
军医抬头疑惑的看着面前村人,“……刘赵村是哪?”
年长村人盯着军医看了又看,越看越眼熟,年长村人笑了,“你不认识俺,俺认得你,你到俺们村的时候,带个铁盔,胳膊挎个筐,手里拄着个竹竿。这会儿你不带铁盔了,差点木认出来!”
军医根据村人的描述,隐约记得了,去年冬天外派出去行医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挎个筐带个铁盔拄着竹竿四处跑的。
军医笑说,“兴许吧,去年某确是出去了,只是,不认得你村……”
村人一拍大腿,“就是说嘛!俺还能认错了!”
确定面前之人就是去年冬日到村里行医舍药的恩人,村人赶紧朝后喊了一声,“大伯!快过来啊!快过来瞅瞅这是谁!”
年长村人口中的大伯,正是族老。
族老拄着杖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到前边一瞅军医,一看眼熟,然后再仔细一打量,也认出来了。
军医走的地方太多,看的病人太多了,他记不住别个,村人们却把他认出来了。
去年村人强留军医而不能,这下又遇见了,村人分外热情。
过于热情的村人们,病也不看了,朝军医围了过来,聚了一群,这一下就让诊治秩序混乱了。
族老热情无比的跟军医谈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对村人们道,“去!抱俩老母鸡过来!”
族人立刻去了。
军医很尴尬,推脱着不要,说话间,村人提着两个咯咯叫的母鸡来了。
军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左右为难之时,刘备闻声来了。
问清了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刘备笑了。
刘备看了看族老手中提着的鸡,他笑着看着老人,说到,“老叔啊,你这鸡我家军医怕是不能要啊,我军有军纪在。”
族老满不在乎,“什么军纪!俺村里人想酬谢恩人,管军纪何干!”
说着,强把鸡往军医手里塞。
明说了是军纪,不能要,军医推拒着,无论如何不肯接受。
族老笑着朝刘备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说让刘备帮着劝劝让把鸡接了。
刘备笑着摇头,“老叔,鸡拿回去,我这没有拿百姓东西的规矩!”
随后,任老人再塞再让,刘备坚决不受。
看刘备态度坚决,族老又无奈又心中感慨,只能让族人把鸡再给带回去。
此时有微妙之处,村人想把鸡送给军医表示感谢,不让军医收村人所赠,这的确严肃了纪律,但于军医本人来说,军医不一定能理解。
敏锐的考虑到了这一点,刘备特意留下跟军医谈了好一会儿。
一方面,刘备对军医广得人心之举,大加赞赏,大加夸赞,夸的军医脸上满是笑意。
同时,刘备笑着问军医一句,“咱们行医救人,该要人家东西吗?”
军医毫不犹豫的答,“当然不能!”
“对嘛!”刘备笑了,“人家给是人家给,咱可不能要。”
末了,刘备勉励军医再接再厉,将来大有可期。
经刘备这一阵言语,军医纵是本来心里有芥蒂,此时也没有了。
心情振奋的军医带着发自内心的快慰的笑容,落座,他抬头朝面前聚堆的人意气风发的说到,“来!该谁了?咱接着看!”
本来是一队军医出来看病的,结果当日到刘赵村行医的军医也在,还被村人认出来了,结果就是,村人们都围过去了,把那一块围的水泄不通。
结果就是,任凭边上的军医怎么喊,人都不带过去的。
最终,看实在是太影响效率,刘备只能是找到族老把人劝劝,分散各处。
这之后,人群散开,这才又恢复了秩序。
经方才一个插曲,刘备看着排着队待诊的村人,刘备若有所思。
方才,村人拿来了鸡,村人带来的还有猪羊等牲畜,这让刘备意识到,搬迁的村人,跟流民还不一样。
流民经流离战乱之后,身无长物了,而村中百姓还能有很多牲畜家禽。
刘备也知道,这些搬迁到巨鹿城的村民在数月后是要打散派往各处屯田的,而据近来这几日的屯田安排,远去屯田,鸡鸭牲畜等迁移不便。
又幸好,刘备恰巧刚跟李孟羲讨论过可以拿钱把百姓的地买下来,地既然都可以买,同理,百姓们手中的牲口家禽等一切不利屯田迁移的物资,全部可以买下来。
想到这里,刘备回城了,刘备到军资仓库,清点了库中钱财,虽然大部分钱财都让简雍运走去买粮食了,但剩下的一些备用的去买村民的牲畜家禽足够了。
良久之后,村人们陆续看完了病,相当一部分村人手里多了军医给的药,村人们又得了实利,个个脸上带笑。
这时,刘备找到族老,说要把村人们带来的鸡鸭猪羊牛骡牲畜等全部买下,问族老意下如何。
刘备手里可是有兵的,让强制搬迁村人就得搬迁,人莫说买了,就硬抢能说半个不字?
正基于这样的考量,族老一听刘备要买鸡鸭牲口,干脆说直接送给义军犒赏将士。
刘备哪里能白要,只说会以十成价来买。
之后的收购过程是,刘备带着人,带了许多空车,还拉了一车钱财去跟村人们收购。
村人们所带的鸡鸭羊猪等一应禽畜,有一个算一个,刘备全给买了,最终,买得鸡鸭鹅九十九只,大猪小猪十八头,羊十一,骡子二,牛六,驴和战马没有。
买下的这所有东西,刘备给价很丰厚,村人们虽舍不得牛骡牲口,不是很想卖,但价钱给的足,村人们也没啥大意见。
军中所剩鸡鸭禽类只剩一百多只了,眼看鱼杂鱼肠等物越积越多,天又热了,臭气熏天的,眼看处理不及,这下好了,突然多了一大批家禽,当能大解危机。
——
按招抚流民的一贯方法,分了粥,让军医给看了病给了药,下一步,该是把人赶到河边去洗澡洗衣物了,此一步非常必要,乃是防疫之举,但考虑到天气还不够温暖,此时下河洗澡不妥,此一步就省了。
然后,再下一步,当把村人安排到早备好的帐篷里安置好之后,不久,妇孺营的人来了。
后勤营的人也来了。
后勤营的人抱着一些旧衣服,提着大筐,大筐里装着许多新草鞋。后勤营的人来,见谁衣服实在破烂,便上去塞一两件旧衣服。
往往这时,衣衫破烂的那个村人,惊讶无比。
这时,后勤营的人则解释,是玄德公让来的。
衣衫褴褛穷困潦倒的村人,接过了衣服,在后勤营的催促下把衣服穿到了身上,虽是衣服不新也不合身,但衣服穿起之后,手摩挲着衣服,穷困潦倒衣不蔽体的村人感激的当场眼都红了,有人当场都落泪了。
后勤营的人在派发旧衣服,草鞋,碗快,还有被褥稿席,等等。
另一边,妇孺营来的一些妇人们,她们找到那些衣服最破烂的小孩子们,拉着小孩子笑着说给做身衣服。
小孩子家长受宠若惊,既是感激,却又推拒不要。
绣娘柳氏跟一个村妇就给小孩子做衣服的事拉扯好久了,妇人怎么说都不让做,哪怕柳氏说了不要钱,一分不要,布跟线全是军中出的,然纵是如此,妇人戒备性很强,丝毫不松口,抱着自家露着屁股的娃娃就要走。
这时,族老看不下去了,叫住那个倔强的妇人训斥了一顿,妇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把娃娃放下了。
之后,妇孺营来的一群妇人们手脚麻利的给小娃娃们比着身体量了尺寸,然后麻利的裁布缝制。
义军能派来干事的,都是有本事的。
就比如说,妇孺营虽说没有划分出任何一个专门的营属,但绣娘柳氏和一群妇人们平日里多帮着进行一些缝制旗帜缝制鱼网之类的针线活,这也就慢慢的,虽然没有经过太认真的挑选,但绣娘柳氏身边聚集了很多勤劳手巧的妇人。
现在这群巧手妇人来给小娃娃做衣服了,整匹的布裁好,用细密整齐的针脚把衣服缝起,半晌之后,小孩子们的衣服陆续做好,新往那些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们身上一看,直接,最褴褛最可怜的小孩子,立刻就成了衣服最小的小孩子。
村人们都围过来看,穿上新衣服的小孩子们,开心的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开心的把衣服拿起让爹娘看,小孩子的爹娘看着穿在孩子身上的好衣服,心里也是很是感激。
有好事儿的家伙把几个穿新衣的小屁孩儿拉到一起,一看,本来瘦瘦小小的几个小家伙们,新衣在身,变得精神漂亮的多,村人们看到连连点头。
就在村人们笑着围观的时候,绣娘柳氏抱起剩下的布匹,收拾好针线剪刀,准备回去了。
这时,得了新衣的那些小孩子家长感觉很不好意思,拿出不多的钱非要塞给柳氏,柳氏等人无论如何都不受,只说是玄德公的军令。
最终,绣娘柳氏等一众妇人,还有负责分发物资的后勤队的人,都走了。
可又走了,又跟冬天的那个军医一样,留了东西,啥都不要就走了。
村人们心中感慨无比。
招抚流程到了这一步,那些得了衣物被褥碗快草鞋的村人,那些自家小孩儿得了新衣服的村人,至此时,他们已然心中全无了抗拒,已经心安,甚至已经心向义军了。
迁来的这几百人,可全是同族人,几百人一个大族。
可,纵是一个大族,有个鸟用啊,真当同族之人没有欺压剥削,真当同族之人就温情脉脉。
哪怕是同族,一族当中跟这大汉天下,都是一样,都是少部分人豪富,大部分八成乃至九成人乃是贫寒。
对这九成人,哪怕都是同族人,豪富者当真有温情了吗?若真有温情,那为何有那么多村人衣衫褴褛,为什么有那么多小孩子衣不蔽体。
在村中衣不蔽体没人接济的贫寒者,一到了巨鹿城,人家立刻给了新衣服,衣服穿在小孩子身上,看在其他同样贫寒者的眼中,几百村人,八九成的贫寒者,从这一刻开始,贫寒者们心态已经变了。
在村里,这个是个爷,那个是个叔的,哪有谁可怜娃娃给娃
娃一件衣服了?
所谓亲族者,血缘也,可当有一日发现有血缘的人还不如外人对自己好,那么此时,宗族根基之瓦解,已在不远。
瓦解宗族之根基,只需两字——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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