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有一个【酒】营所在,这酒营是李孟羲亲起的名字,酒营有专门的营旗,有专门的编制,还有专门的营地和藏酒室。
时隔日久,李孟羲再次来到了酒营。
李孟羲来到的时候,酿酒匠人们都不在,只有两个甲士仍尽职尽责的守在藏酒室门口。问众人都去哪了,甲士说,听说是最近城里召人去外边干活,匠人们都去找活了。
可不,最近又是采树芽,又是挖土垫天,那么多活,肯定需要人。
在院子里,李孟羲见到去年冬日所立那杆旗帜旗杆断了一截,本鲜艳的旗面也褪了色,老旧了许多,李孟羲一下感觉到事情处理的不妥,他知晓,激赏法很好用,可激励生产动力,激发生产智慧,可反之,若激励不够,就必然使懈怠。
当日成立酿酒营的本意是要研究酿酒技术,是为了整个酿酒大业,结果那么长时间都对酿酒营不闻不问,懈怠了人心。
而假设说,自去年冬日到现在,就算是因为粮食不足没办法大量酿酒,但是只需要隔三差五去问一问,本无所事事的酿酒匠人们感受到了上边对他们的重视感受到了上边对酿酒的重视,若是如此,若人心没被懈怠,估计这长达半年以来,酿酒匠人们会在开春之后自发的去寻找酿酒材料,自发的去寻找水源,自发的去想办法筹备酿酒工具。
军中诸事,铁匠营,木匠营,医营,陶营,屠营,等等各营,因这些营一直都有事务忙碌,所以一直未被忽视。
可如酿酒匠人,及其他造弓箭的,铸铜的,染布的,绞丝的,蹂制皮革的,做漆器的等等各种匠人,虽军中重视匠人,早早就把各类匠人从流民中挑选出来作为人才储备单独管理着。
可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有很多生产一直未来得及展开,这就使得匠人们无所事事了半年多。
这是重大疏忽。
生产归生产,建设归建设,生产哪怕不开启,人心建设人心激励完全可以早早开始。
假设这半年以来,有对所有各业匠人安排基本的任务,有对其进行隔三差五的督促,那估计,现在所有的产业,全都起步了。
有半年之久,弓箭匠人虽无生产任务,但其知道自己的手艺是吃饭的本钱,哪怕上边没有下发一把弓的制作任务,估计他也会自己也留心寻找木料,缺的工具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去凑齐,甚至于,怕手艺生疏,会自己找空练习手艺。
其他漆器匠人,染布匠人,皮革匠人,所有之一切匠人,所有之一切生产,原来队伍建设可以脱离于生产而独立建设。
耽误了半年光阴,殊为可惜啊。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李孟羲立刻去了工业部,责令起自今日起,凡百工诸业,不管开产不开产,组织必要锻炼,人心必需激励,队伍必需建设。
得了命令,工业部官员们立刻去四处忙碌去了。
后,回了城主府,李孟羲静静的等着。
等到日中之时,一个酿酒营的匠人灰头土脸的脸都顾不得洗就匆匆赶来了。
“军师,你找俺们?”匠人进来小心翼翼的问。
“嗯,”李孟羲点了点头,他伸手作请,“坐下说话。”
匠人忐忑的坐下了。
见匠人身上头上满是尘土,李孟羲陪着匠人说了一会儿话,大致就是忙不忙,累不累之类。
匠人嘿嘿一笑,“不累!多给了个馍馍呢!”
听他语气,显然觉得干一晌体力活多吃一个馍馍很赚一样。
而今军中的馍馍,乃以五成白面加五成麸皮蒸的粗面馒头,这样的馒头虽是口感粗劣,但远比吃糠好吃多了,再加上,馒头里会加上一点盐巴花椒粉葱花之类的调味儿,口感还说的过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末了,李孟羲问起酒水情况,他们去年缝坛所酿的酒,可够时候了。
匠人点头说道,“够了!早够时候了。”
令匠人取酒过来,匠人领命而去。
不久,匠人们把所有酒坛全抬了过来,二三十坛酒在屋里摆了一地。
匠人们放下酒随之欲走,李孟羲拦住了众人。
唤过传令兵,“去叫简雍先生过来,另,拿堆碗过来。”李孟羲吩咐。
等简雍回来,酒碗也拿了回来,与众多酿酒匠人一起,李孟羲令大开所有酒坛。
酒坛一坛坛的开启,发酒碗与众人,李孟羲拿着勺子,亲自给每一个人碗里放了酒。
他笑呵呵的说,“都尝尝,看好不好喝。”
匠人们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第一坛尝过,又尝第二坛,第三坛,第四坛……
一直尝下去,最后一坛也尝完,李孟羲问众人,拿坛酒最好。
他本意是想靠匠人的经验判断出最好的酿酒方法,但看见这群匠人你恭维我我恭维你,一个个谦虚的不行,最好众人一致推出了一个年龄最大的匠人为最好。看到这里,李孟羲明白了,这全是人情世故。
可,李某人想要的是精准数据,不是人情世故。
当面不说,李孟羲顺水推舟,对众人推举出来的老匠人好一阵夸赞,然后没下文了。
等送匠人们离去,李孟羲目光看向角落里的简雍,简雍正端着酒碗,咂摸着嘴巴,似是在回味酒的口感。
说来也可怜,巨鹿酒水管控甚严,因酒太缺,用处又太多,所以就不可能放开了任人去喝,一般没有大事都喝不到酒,简雍本也好酒,可他饮酒的次数屈指可数。
“宪和,你觉者三二十坛,哪个最好?”李孟羲笑问。
“额,哪个都不好。”简雍放下酒碗,摇头,“还不如军医营的酒好喝。”
“……你去偷喝酒精了?”李孟羲一下听出关键来。
“无……无有!”简雍目光躲闪。
这家伙肯定偷酒喝了。
军医营消耗了八成的酒,军医营酒水管控甚严,也就废酒管控不那么严,可,淬药遗留的废酒,能喝吗……
——
李孟羲对着屋子里摆满的酒坛发愁可,不懂酒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分辨出好酒,而懂酒的匠人们,却又过于懂人情世故不说实话,而能说实话的简雍,简雍一只嘴巴,喝一碗酒,舌头都麻了,喝到后边,就辨别不出酒的味道了。
所以,其他检测酒水质量的方法是什么?
酿酒要考虑酒精度数,考虑酒香,考虑酒色,但,若是只为了获得酒精这个原料,酒香什么的不需要考虑了。
年景又不好,酿酒本就奢侈,该是千方百计的提高酒精产量,而不必去在乎香气什么的。
但话又说回来,还是那句话,生产归生产,研发归研发,或不必去生产口感绝佳但酒精含量较低的酒,但有必要探究饮用类酒酒品的酿造技术。
所以,酿酒该是有两条技术线,一条工业模式,极致追求酒精产出,另一种,极致追求口感。
敲定了酒的生产技术之后,李孟羲同时也有了测量酒水质量的方法,酿酒方法好不好,就看其酒精产出多不多,酒精产出越多,酿酒方法越好。
对屋子里开口放着的几十坛酒,李孟羲令人将之搬去军医营,令军医营田卜将这些所有酒水,将之分坛蒸馏,分坛取酒。
军医营有足够数量的蒸锅,也有足够的人手,一个多时辰后,田卜将蒸馏完成的烈酒分坛送来了。
蒸馏完成了,酒精提取结束,随之而来有一个问题,在酒精提取过程中,因火候大小等各方面的因素,会造成最后制取的烈酒当中水汽多少并不相同。
也就是,假设甲种方法,酿得酒精一百,乙种方法,酿得酒精八十,然后这两种酒都拿去蒸馏,结果甲种酒因蒸馏时火大了的缘故,最后蒸出的酒水蒸气含量高,酒度数低,而乙种酿得的酒精少,最好酒精度反而高。
所以,不该以酒精度数来衡量,该以酒精总量来衡量。
加上一步处理,用生石灰去除酒中的水分,最终得的几乎不含水的超高度数的酒精。
最后,再经比较,选出了产酒精最多的那一坛。
对照酒坛去看,酒坛上,贴着当时酿酒人姓名。
李孟羲揭下酒坛上的纸条,他再次去了酿酒营。
酒营当中,出了干了半天活浑身灰土狼狈不堪的匠人们,他们津津有味的谈着在城主府喝酒的事儿,在城主府喝了那么一点点酒,就让他们谈到了现在。
李孟羲来,匠人们立刻停止讨论凑了过来。
“崔遂,何人是崔遂?”李孟羲对着纸条念了一遍,目光看向面前众人。
人群中,一平平无奇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崔遂,我命你为酒营主官,主官军中所有酿酒之事,日后就用你的法子为军中酿酒,可听明白?”
“臣下崔遂,谢过军师。”崔遂躬身败道。
李孟羲点了点头,随后离去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忙。
李孟羲走后,同营匠人们对崔遂道喜一阵,然后又追问崔遂的酿酒之法,问他到底以何法酿酒能得军师另眼。
崔遂一脸为难,他自言酿酒之法是祖辈不传之密,不便告知。
旁人出言讽刺,“军师都交代了用你的法子酿酒,你就是不说,免不了俺要知道!”
崔遂一下心里起火,他冷哼一声,“哼!我这就去找军师,我不干了!”他宁可弃了官不当也不愿泄露家传之密。
旁人赶紧一齐拦住崔遂一齐劝阻他。
有人嗤笑道,“你那三二家传,也就你我看的上眼,军师他何等人物,估计人家手里有比咱好的多的法子,用得着藏着掖着?”
经这么一说,成功劝住了崔遂。
李孟羲在军中太有人望,说李孟羲有酿酒奇法,所有人都信,崔遂自然也信。
在众人撺掇之下,崔遂一咬牙,心下一横,带着众人去看酿酒之密去了。
酿酒之密,在一个封的严严实实的小酒坛子中,崔遂拿着坛子给众人看,坛子里有隐约酒气飘了出来,里是半坛子半干不湿的白面团子,这就是崔遂酿酒的关键。
有人手欠想去抓坛里的面,崔遂骂了一声,把坛子往怀里抱了抱。恐别人弄坏了他的酒种,崔遂不让别个再看了。
李孟羲之前的猜测全然正确,他猜测,就算不进行生产,但生产的队伍可以脱离生产进行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