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以赵俨的兵力,只需时间便可扭转过来了。
然而,待那些鬼哭狼嚎的蛮夷,在倏然爆发出整齐的爆发出一声“无当”后,事态就直转急下。
他发现左翼的兵卒,就如同被狂风吹过的麦浪一样,不断俯倒在地。
仅一刻钟后,战线就被豁开了好几处,被汉军犹如钉楔般死死的楔入战线了。
若不将这些楔子拔除,战线崩溃是迟早的事。
赵伯然竟如此不堪乎!
看到这一幕的曹真,心中咆哮着。
本就蹙眉做肃容的脸庞,更如沉湖般死寂。
其实,赵俨也是有苦说不出。
两军夺锋,白刃相接,唯勇耳!
正值壮年的句扶,一如既往的拔刃豕突在前,帅厉着板楯蛮死不旋踵。
“众将士,随某踏破贼阵,掳将夺旗!”
他脸上满是狰狞,“杀!”
战鼓如雷中,他周边的亲兵部曲,护卫着他的将旗步步向前,嘴里的喊杀声,随着每一次脚步落地而响起。
“无前!”
“无前!”
也带动所有兵卒的怒吼,让巴郡神兵的勇烈再度一现。
三千板楯蛮以他为锋矢结成个小阵,以身作则死命的往前突进,意图趁着这股锐气,汹涌突破战线。
有进,无退。
但没有上演着挡者披靡、摧枯拉朽的杀戮。
句扶与板楯蛮被赵俨的亲卫部曲挡住了。
那是曹真派遣人叮嘱的结果。
赵俨不敢怠慢,也很慎重,径自竟亲卫部曲当成第一道防线,以期用坚若磐石的现象鼓舞起所有士卒的敢战之心。
但他的失误,也就在此。
因为向死而生的句扶部,没有退。
他们在后面的无当飞军临阵之前,用与敌俱亡的决绝,将赵俨的部曲悉数换掉了;也用死不旋踵的狠厉、一往无前的勇烈,将魏军左翼的士卒也震撼了。
他们可不是赵俨的部曲。
甚至,还深深鄙夷与不屑着赵俨。
若不是受到严苛的军法约束,他们才不想站在赵俨的将旗下作战。
所以,左翼的结局就被决定了。
当鬼哭狼嚎的无当飞军终于赶至两军白刃交接处时,他们看到了板楯蛮的悍不畏死,顿时热血沸腾。在穷山恶水里生长的凶狠,不服王化而崇尚的雄性嗜血杀戮基因,在他们魁梧的身躯里弥漫,从胸膛急促冲出口中,化成了凶性大发的咆哮。
“无当!”
“无当!”
他们口中猛然爆发了自己的建号,越过了板楯蛮的尸体,挤入了白刃交战处。
冲着最前排的人,还没等靠近,就将伏下了身体,将脑袋藏在了厚厚的铁皮大橹下,猛然发力虎跃撞去,犹如一只红了眼睛的公牛。
也让魏军士卒有些措手不及。
在魏国结阵演武中,教导的都是依托行伍小阵型配合作战,几无这种与敌俱亡的战法。
是故,好多人还没来及反应。
情急之下,只是本能的驱使下,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或用盾牌护住身躯。
没有什么意外,他们大多数人都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然后,还没等他们从地上接力挣扎爬起,挣扎要用手中兵刃捅进半个身体压在自己身上的敌人,就觉得身体迎来一疼,失去了力气。
那是无当飞军藏在厚木盾后面的兵刃,已经趁势捅进了他们的身体。
但是这些野蛮发力的汉军,也迎来了寒风最后的呢喃。
半伏在地上的身体,是无法抵御居高临下的刀剑的。
后续补上战线的魏军士卒,也将兵刃扎进了他们脖颈或肩膀,为袍泽报了仇。
而他们,也很快被紧随其后的汉军用木盾给挑开了兵刃,然后就是刀刃在眼中迅速的靠近、变大。
杀人,然后被杀,反反复复。
这些在穷山恶水中练就坚韧信念、果腹都需以命相搏的蛮夷,为了家人得到蜀中肥沃良田、让子女不再重复自己人生,在战场上义无反顾的奏响了死亡旋律。
视死如归的喊杀声,扑倒在地的悲鸣声,永无休止。
此刻的战场,犹如炼狱。
入目皆是残值断臂,殷红的鲜血和裸露出皮肉外的惨白骨头。
入耳皆是鼓声如雷,喊声不绝,将不停死去人儿的悲惨命运,直达天听。
“杀!”
“杀!”
趁着无当飞军冲在前面,放缓脚步喘息的句扶,原本都有些疲惫了。
但看到了这一幕又再度激昂,暴吼如雷的揉身挤入战线。
白刃战时,也有“兵贵胜,不贵久”之说。
汉军士气一直高昂、死不旋踵,且又有将率身先士卒;而魏军士卒在面对无尽的死亡,又因为对督将赵俨的不满,战线慢慢就摇摇欲坠了。
赵俨虽不恤士卒,但将略不缺。
他见到战线有不支之象,便当即拔刃号乎向前。
“死战!”
他知道此刻局势,唯有自己拔刃奋勇向前,激励起兵卒们的酣战之心,方是能保住战线不破。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亲卫部曲死伤殆尽后,他的死战激励对那些魏军士卒而言不过是噪音。
半刻钟后,他的战线被突出数个豁口,且呈现慢慢扩大之势。
此时,曹真看到了。
他没有当即下令从中军调遣别部去救援。
而是先看了看右翼的战况,然后双眸精光闪烁不定。
因为丞相的中军已经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