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郑璞无意上表请复置北地郡。
没那个实力。
先前大一统时,大汉朝廷都无法维护北地郡的疆域,更莫说如今的汉廷了。
因而,他让王化前来,乃是让他与北地郡的羌胡部落豪帅以及汉家遗民首领接触,看能否商榷出一个可行的、共赢的相处制度来。
没有亲历亲为,倒不是他自持镇西将军的身份,而是他委实军务繁忙。
战后的收编俘虏、临泾城投诚的五千郡兵画地安置与编户,尚有阵亡伤退将士的抚恤以及军中器械补充等等,已然令他分身乏术了。
况且,他的病情仍未好转。
唉,及长时不沾荤腥的守丧,终究还是让他的身体难抗久服戎事了。
时光奔流不息。
不知不觉,已然是夏初四月。
分隔陇右与关中的六盘山,整个山峦被一层厚厚的云海覆盖,宛若流水一般流动,随着山峦的起伏,让人惊叹。
朝那县东的一处梁峁竞秀,蜿蜒东去汇入泾水的支流(茹河)在这里形成了落差数十米的瀑布。流水飞驰而下、隆隆作响,水汽蔓延过满坡苍翠,呼吸间都是大自然的清新气息;两三只小木屋悄悄地藏在山谷中,丝毫没有扰乱夏日莺歌蝶舞的草木欢欣,一切都是如此的恬静。
半个月前,安定郡春耕刚刚尹始的时候,久病不愈且日渐沉重的郑璞,在军务大致敲定后,便转来了此地暂居静养。
原本,丞相是打算以胡济或向宠前来暂代陇东事务,让他归冀县雒门聚家宅静养的。
虽然郑璞很想归去看看已然一岁的次子长得什么模样,归去感受妻妾在侧、儿女绕膝的岁月温柔与静好,但想了想,还是回绝了丞相的好意。
无他,比起那些阵亡或者伤退的士卒,他已然很幸运了!
不过身体有恙而已,又不是不能理事,何故大惊小怪而误国家之事?
军中男儿嘛,刀刃加身尚且面不改色。若是染小疾就归去修养那么做作,日后还怎么能号令麾下将士在战场上向死而生呢?
再者,以胡济或向宠转来暂代职亦不妥。
并非是郑璞妄自尊大,以为自身才能无人可替代;亦不是此二人临阵太少、威名不着,会令逆魏对陇东生出觊觎之心。
而是北地郡的羌胡豪帅与汉家遗民首领有些骄横。
然也,王化与他们没有达成共识。
抑或者说,乃是自先帝以来大汉素以仁义示人,令他们觉得复归朝廷时似是可以多争取一些权利。
比如官职与赏赐、画地而治的自主权等。
“将军,化无能,无法为国裨益。”
前来禀报的王化,大致讲述了商榷的经过,然后拱手告罪,“以化看来,乃是灵帝时凉州与关中郡县失纲、献帝时朝廷威仪不存,且今我军与逆魏战事正急,令彼等觉得我军或有委曲求全之念,故而心有恣睢、索求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