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凫徯并未跟哥褚交上手。那位他原本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坐骑不堪重负,在与汤炀对阵时连人带马摔倒在赛场,一条腿还被压在马肚子下面,所幸最后并未受伤。没受太重的伤。而凫徯在跟宯宓对阵时也取得了胜利。长戟意外失手后,他用配剑砍中对方面罩,将头盔打偏,令宯宓无法视物,最后从马背上跌了下来。于是,最后的冠军争夺,便在凫徯和汤炀之间进行。
对凫徯来说,汤炀并非最可怕的对手。因为他俩在同一位教头手下接受训练,彼此知根知底。汤炀来自合湾城,是合湾领主勐濞最小的儿子,也是暴风王嫡系子孙。这孩子自小天赋出众,十二岁便击败自家卫队教头,随即被送去剑堡深造。但跟大多纨绔公子一样,此子虽有天赋,对武技的追求却缺乏耐心,时常自恃身份不服管教,结果不久便被剑士庭遣送回家,这才又被送到惕恩,交由王家教头训练。而凫徯成长历程则较为平淡,从小到大没有任何波澜。凫徯性格谦和,素来不愿与人争执,训练也勤勉用功,故而深受老师喜爱。这些年,教头们对其教导格外用心,而他也不负所望,就算自身没有显著天赋,也能从同辈子弟中脱颖而出。正如王家教头们所言,这孩子能够成材,凭的就是能吃苦。
与汤炀之间的争夺,凫徯完全按照平日训练,没有任何偷巧。由于师出同门,双方攻防套路都十分熟悉,你来我往,交锋一时陷入僵局。一板一眼的过招足足进行了三十回合,二人难分胜负。汤炀最终难以忍受乏味缠斗,决定剑走偏锋。而凫徯则早就猜到对方会来这手。此时,汤炀手中长矛虚晃一枪,随即拔剑偷袭凫徯后背。凫徯不避不让,硬扛背上一记重击,转身以长戟猛刺汤炀抓住矛柄那只手腕,令其只能撒手。失去长矛的汤炀有些慌张,拨马紧紧贴住凫徯,使其长戟难以对自己构成威胁,同时挥剑猛砍,希望能将凫徯打落马下。一时间,凫徯身上叮叮当当,如同冰雹落地,大雨敲窗。但凫徯心里早有准备,只是牢牢护住手中长戟不丢,身上任由汤炀去砍。在生生承受几记剑刺之后,凫徯总算驱马踏开,摆脱近距离缠斗。他抓住机会,奋力挥舞长戟,重重打在汤炀头盔上,将其从马上打落。
跌落马下的汤炀半晌未能动弹,于是场边跑来数名卫兵,迅速将其抬走。
凫徯此时也已筋疲力竭。他心知肚明,若是沙场厮杀,自己早已死了几回。但这是竞技,身体重要部位不仅有重甲保护,而且还有诸多规则限制。失去长矛的汤炀若要胜他,绝不能无谓耗费体力,只能不断周旋,抓住机会施以重击才有机会。而汤炀向来没那耐心。
欢呼声再次震彻云霄,本届竞技冠军业已诞生。凫徯策马绕场一周,向列席主观礼台上诸位大人以及全场观众致意,然后返回角门,回到休息室卸除甲胄。
但本次竞技赛程到此还未全部结束。骑战竞技结束后,紧接着便是传统骑术表演——其实这也算一项竞技,同样会判出输赢,只是胜者荣誉将是鲜花和无数少女的青睐,而非象征勇士头衔的金叶花冠。跟喜欢刺激的男人们爱好不同,这种毫无危险的竞技却是少女最爱。在这个环节,她们心目中的少年英雄皆将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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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出场,而不是穿着厚重的,毫无美感的累赘铁甲。
骑术赛场上,少年骑手的勃勃英姿展露无遗。
参加比赛的全部一百多位选手都可报名参加这个环节角逐,只要他们愿意。当然,大多数选手都不愿错过这个展现个人魅力的机会。他们当中大都只得十五六岁,尚未婚配,而历届竞赛期间早有许多少男少女结下美满姻缘的先例。要知道,能来参赛的大都是王国内出身高贵的适龄子弟。
骑术比赛第一个出场的是来自丹犀府的甙斯。本届竞技,甙斯仅胜一场,表现平平,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赛场上虏获超高人气。此时的甙斯已换上奢华新装:镶有珠宝的双翼金盔,做工精细的皮背心,绘有猎鹰的彩色铠甲——件件行头无不彰显高贵。尤其双肩那套精致坎甲,不仅形塑了一对雄鹰,还经过了繁复镀金工艺处理,金光灿灿,十分惹眼。甙斯身上披风乃羊绒搭配金丝手工织绣,以三头鸟造型纯金别针系在胸前,威风凛凛又不失飘逸。就连他坐下马儿也披上了豪华丝绒,马辔烫金镀银,闪亮灼目。
骑术比赛无须计较马的速度跟耐力,只需骑手驱动坐骑,展示其良好控制力与协调性,以及少许越障能力即可。身披亮甲的甙斯容光焕发,所骑白马也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威武雄壮,毛色鲜亮。在他的熟练操控下,白马陆续做出侧踏行进、小跳步及屈膝跨杆等各种精细动作。
甙斯优雅的骑术表演获得了阵阵喝彩。
赛场上,参赛者一个比一个生得俊美,一个比一个着装精致,观众席上欢呼声此起彼伏,根本没办法停下来。当然,发出尖叫者几乎全是豆蔻少女。
凫徯没参加这个环节的比赛。他历来不热衷于炫耀,也没准备那些闪亮行头。当太子殿下为他戴上金叶花冠,随即他就被叫去跟远道而来的各方宾客见礼,此后再没下过场。
与往届赛事不同,本届少年竞技不仅有来自王国各等封臣领主到场观摩,还来了不少邻国权贵,其中包括埠庐家汲瓮王子,塞伯家多达二十人的贵族使团以及来自阙西王室的代表,就连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的乌阁王雍尹,这次也十分罕见地派了个叔叔前来观礼。
当赛事全部结束,露天夜宴随即便遵循传统在阔水河岸展开。放眼望去,王家宴席与平民烤架食摊彼此相连,足足绵延了两三安里。烤架上一头头牦牛被烤得焦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装在木桶里的酒水一车接一车不断送至,而用于照明的篝火更是连绵不绝,犹如一条火龙,照亮半边江面。御用乐师,民间歌手,个个尽兴弹唱,诗人与伶人,人人欢声吟诵。更有来自乌海两岸的流浪戏班,杂耍艺人纷纷赶来参与盛会,此时早已搭起戏台开演。这是一场惕恩人的狂欢。
掌时官端坐设于誓台一侧的木榻上,双眼专注于雕饰鹊舞鹿盘的青铜时漏,铭记着盛满沙粒的杠杆铜碗翻漏倾洒次数。随着壶里细沙滴漏干净,铜碗最后一次失衡翻转,他高声唱了个喏,宣布吉时已到。紧接着,二十六名宫廷乐师在领队一记鼓槌声中开始演奏,刹那间鼓乐宣响,妙音陡起。礼乐声中,围坐于江岸边最大一堆篝火旁,早已换上冠冕礼服的少年起身上前,陆续半跪在鲜花与荆棘铺设的誓台前。半月形台子中央,受誓剑竖直插在一头鲜血淋漓,刚死不久的野猪背上,剑锋在火光映射下黝黑铮亮。台子后方高高的旗杆上,受热风鼓吹,银灰色旗帜猎猎翻卷,上面所绣黑白两色交叉双剑时隐时现。
“既受此剑,从此当秉承天旨,护佑王国,匡正义,御强敌,诛暴安民,此誓。”在剑士庭诰明宗师主持下,凫徯与一干贡院同窗及北境贵族子弟跟着宣读誓词,然后依次踏过鲜花荆棘铺就的仪道,逐一抚摸见血无数的受誓剑,在上面留下几滴新鲜血液。
当最后一名少年手掌在受誓剑上划过,鲜血汇入前面留下的血液中并加速流淌。
“神佑逐埒,英才辈出。”诰明宗师双手抬起,高声宣布,“礼成。”
“神佑逐埒!”“神佑逐埒!”“神佑逐埒!”四周一片欢呼,声音像波浪般向远处传开。
在安甸这片大陆,在拥有战士血缘的古老王国中,唯有逐埒家仍保留着面向民众公开册封少年剑士的传统。而这种略显野蛮的仪程,如今早已被另几大王族所弃用。
在稍后的夜宴中,这帮少年剑士开怀畅饮,酒到酣处,个个激情澎湃,争着吵着要加入西征军,前往阙西博取荣誉。“出征!出征!”喧嚷声吵得整个江岸都能听见。
作为新晋剑士,金叶花冠得主,凫徯在这场晚宴中自然少不了要喝酒。但可惜他酒量不佳,没一会儿便醉得不省人事,倒在草垫上呼呼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