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田左之助、藤堂平助——这俩人青登不认得。
但永仓新八这个名字,青登有印象。
“永仓新八……”青登看着这本大簿子上所写的这个人名,细声嘟囔,“这人……不就是我之前和他切磋过的那人吗?”
青登记得就是从这个永仓新八的身上复制到了“钢骨”天赋。
桐生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那天,我给他推荐了不少很适合他这种剑术高手的工作。”
“我本以为我给他推荐的这些工作里,总有一个是能合他心意的。”
“但事后我才发现,他也是一个蛮挑剔的人呢。”
“在逐一尝试过后,他对我所推荐的这些工作都不是很满意。”
“不是嫌太无趣了,就是嫌老板有着很难闻的体臭,不想跟他一块儿做事。”
“于是兜兜转转一圈后,就又回到我这儿,请求我给他找别的新工作。”
“簿子上的这3人,我都已经跟他们逐一谈过了。”
“他们都很有意愿到你的麾下,为你效劳。”
“这3人都很符合橘君你的期望:愿意干各种苦活、累活,而且都有着极不俗的武力。”
“这个永仓新八你也见过,还跟他切磋过,他的个人实力如何,你应该也清楚,所以我也不多介绍此人。”
“我跟你着重介绍下这个原田左之助和藤堂平助吧。”
桐生伸出右手食指,往簿子上那个“原田左之助”的人名一指。
“原田左之助,出身自四国岛的伊予松山藩。”
“今年20岁。乃擅用宝藏院流枪术的枪术高手。”
“宝藏院流枪术?”青登眉毛微微一挑。
若论日本现在最流行、最有名的枪术流派是什么……你跑到街上随便逮个路人,问他们这个问题,那可能所有路人都会回答:那肯定是宝藏院流枪术了!
宝藏院流——三百多年前的战国时代里,由一位名叫胤荣的僧人所开创的枪术流派。
因极高的威力和实用性,一经问世其威名便迅疾地传遍日本全国,绵延至今近四百年,仍不见名声稍衰。
桐生的手指这时向下一滑,滑到“藤堂平助”的名字上。
“藤堂平助,江户本地人。”
“他的年纪稍轻,今年16岁。”
“目前正拜师于伊东道场,研习北辰一刀流。”
伊东道场——青登有听过这个剑馆的名号。
这座传授北辰一刀流的剑馆,其名声与规模虽不及三大剑馆、小千叶剑馆这些庞然大物,但也算是在江户有着极高名气和地位的顶尖剑馆。
不过——相比起剑馆本身……可能这座剑馆的馆主要更有名一些吧。
伊东道场的馆主:伊东大藏是个很有名气的能士。
他文武兼通。在汉学、国学和水户学上都有着极深的造诣,同时拥有着神道无念流和北辰一刀流这两大流派的免许皆传。
除了能文能武之外,他还是个声名远播的美男子,为人性格温厚,身材高挑,长相英俊。
青登听说时常会有一些花痴女趴在伊东剑馆的墙头偷看伊东大藏。
因伊东大藏“文武双绝”的名气实在太响,许多人都因仰慕他而奔赴伊东道场,试图结交这位名士或拜这位名士为师。
桐生的介绍这时仍在继续。
“啊,对了。橘君,这个藤堂平助似乎还非常仰慕你哦。”
“仰慕我?”青登一愣。
桐生微笑颔首:“他在得知聘雇冈引的人是北番所的橘青登后,就立即兴奋地表示‘愿意到橘先生的麾下效劳’。”
“哈……”青登不禁哑然失笑。
“不论是原田左之助还是藤堂平助,我都已委托朋友检查过他们的实力。”
“这二人的实力之高,在同龄人中都属于极为难得的水平。”
“当然——是否要聘雇他们,全看橘君你的想法和计划了。”
说罢,桐生将这本大簿子一合。
“橘君,你要不要现在就见见这3人?”
“这3人都有留下他们在江户的固定住所的地址。”
“你如果想现在就见见他们并对他们展开面试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去帮你将这3人给唤来。”
今日难得休假一日,错过今日的话,就不知要等到何时才有新的假日了。
如果可以的话,青登想就在今日,把“招聘冈引”的这一事给彻底办好。
于是,他仅思量了一会儿后,便向桐生老板低下了头。
“那么……桐生老板,就麻烦您现在就将这3人给唤来了。”
桐生哈哈一笑:“不麻烦。这本就是我们这种职介所该有的服务之一。反正这3人的住所都不算远。”
啪哒、啪哒、啪哒……
这个时候,千事屋的里屋传来了像猫一样轻盈的脚步声。
是刚才遵循桐生的命令,回到里屋吃早饭的木下舞回来了。
刚在里屋吃完早饭的木下舞一边伸出小舌头舔着沾有不少油光的粉嫩红唇,一边快步走回到千事屋的前厅。
见木下舞回来了,桐生缓缓从柜台后站起身:“少主,你回来得正好。”
“我要外出一趟,去将帮橘君物色好的那3人给唤来。”
“在我回来之前,就麻烦你看店并招待橘君他们了。”
忽然收到新任务,木下舞呆了下,然后很快回过了神:“是!”
“橘君,我大概要半个时辰后才能回来。”桐生拿过挂在一旁墙上的酒红色羽织,“在我回来之前,就委屈你在这稍等片刻了。”
“嗯。”青登点点头,“桐生老板你路上小心。”
将那件酒红色羽织往身上潇洒一披后,桐生老板健步如飞地径直离开了千事屋。
桐生出门了,千事屋的前厅只剩下青登、斋藤、木下舞3人——其实硬要说的话,实质上是只剩下青登、木下舞俩人,因为沉默寡言、喜欢发呆的斋藤的存在感实在是太稀薄了,有他没他都一样。
目送着桐生离开后,木下舞将目光一偏,微笑着看向青登和斋藤……主要是在看青登。
“橘君,斋藤君,你们渴不渴?我去给你们泡杯茶吧。”
说罢,还未等青登他们作回应,木下舞的两只光洁小脚就踩着木廊,“啪哒啪哒”地奔回进里屋。
木下舞回厨房泡茶了,跟斋藤聊天和跟石头聊天没啥区别,感到有些无聊的青登,只能将脑袋一耷,眼观鼻、鼻观心,发起呆来。
在青登正全神贯注地在那发呆时,忽然——身侧传来了某种可爱生物的叫声:
喵~喵~喵~
突如其来的猫叫,让青登原本已发散到九天之外的意识回到了他的躯体之中。
青登循声扭头一看——一只大橘猫正踩着优雅的猫步,自千事屋的里屋向他款款走来。
这只大橘貌似并不怕人。
见着青登这个生人后,不仅没有逃开,还主动朝青登靠过来。
青登认得这个大橘——在这座千事屋初次邂逅木下舞时,木下舞就是抱着这只大橘出场的。
他记得这只大橘似乎是叫“多多”。
青登现在恰好正闲得没事干呢,他向多多轻轻一笑,然后抬起手向这大橘招了招。
“多多,过来。”
喵~!
多多向青登“喵”了一声,然后稍稍加快了猫步,奔到青登的身侧。
青登抓了抓多多脑袋和肚子上的毛。
这只大橘猫一看就知平常被照顾得很好,毛发柔顺、充满光泽。肚子是实心的,摸上去都是满满的肉。
青登往它的尾巴下方一看——嗯,是一只母猫。
对于青登的抚摸,多多看上去相当受用。
被青登摸了几下后,它就舒服地半阖上双眼,紧接着往地板上慵懒地一躺,朝青登露出白花花的肚子。
木下舞恰好在这个时候端着一张盛有两杯热茶的茶盘回到前厅。
看着正“放开肚皮”地给青登摸的爱猫,木下舞先是一讶,随后一边莞尔笑着,以相当有大和抚子风范的轻柔动作,跪坐在青登的身侧,将茶盘上的两杯热茶分别递到青、斋二人的手边。
“多多看上去似乎非常喜欢你呢。”
“哈哈,可能是因为我和它都是‘橘’吧。”青登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了个刚才即兴想到的冷笑话。
因青登的这个冷笑话实在太冷了的缘故,让一旁的斋藤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青登本就只是想故意说点蠢话,活跃活跃下气氛。
可谁知——在听到青登的这个冷笑话后,木下舞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抬起双手捂住嘴巴,咯咯娇笑起来。
“哈哈……都是‘橘’……哈哈……哈哈哈……!”
因笑得太开心了,木下舞的两只肩膀都微微发颤起来。
木下舞竟然被他刚才的那句冷笑话给逗笑了,而且还笑得很开心——青登见状,忍不住露出傻眼的神情。
我刚才的冷笑话有这么好笑吗?
至于刚刚被青登的这句冷笑话给冷得直抽嘴角的斋藤,此刻也微张着嘴,呆若木鸡地看着还在发笑的木下舞。
木下舞在笑了好久后,才终于是一边擦着从眼角泌出的泪水,一边缓缓收住笑意。
因为和木下舞已经很熟络的缘故,所以纵使现在和木下舞独处,青登也不觉得尴尬或不自在。
抿了口木下舞刚泡好的茶水后,青登主动向木下舞发起话题:
“木下小姐,最近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或值得一提的事情吗?”
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有意思或值得一提的事——青登非常爱用这句话来与人发起聊天。
“有意思的事或值得一提的事……还真有呢。”
木下舞将多多抱到腿上,一边抚摸着多多的肚皮,一边缓缓道。
“前两天,我去菜市场买菜时,因口渴而进到某间茶屋内喝茶。”
“在我正静静地坐在茶屋的角落处喝茶时,无意间听到隔壁桌的一对应该是兄妹的年轻男女在那吵架。”
“他们争吵的内容,是‘那个大怪盗·猫小僧到底是不是身材丰满的女忍者’。”
“那个哥哥坚持认为猫小僧是个身材很丰满的女忍者,还各种‘引经据典’的。”
“而那个妹妹则怒斥她哥哥是女忍者题材的黄表纸看多了,净在这做无聊的白日梦。”
【注·黄表纸:江户时代流行的一种黄皮绣像情色文艺刊物,有很多放到现在也不过时的题材】
“那对兄妹的吵架声很大,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围观并加入进这争吵之中。”
“在我将我的茶水给喝完时,大半个茶屋的人都开始在那争论起猫小僧到底是不是女忍者。”
“我当时都看傻眼了呢。”
“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而吵得脸红脖子粗吗?猫小僧是男是女、是不是忍者,有这么重要吗?”
听到这,青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不细看就没法发现的怪异笑意。
他在心里说道:
——猫小僧是不是忍者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她是个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