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沉默着,一言不发。
交浅言深可是社交的大忌——这点道理,青登也是懂的。
他与岛崎一、德山茂素昧平生。跟他们这些陌生人聊这种话题,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所以青登选择了装傻到底、沉默到底。
不过,青登没有出声——岛崎一倒是先自顾自地呢喃道:
“我对这帮家伙很失望啊……他们这副样子,成何体统?如果将来发生战争了,就凭这帮家伙的这副德性,是要怎么保卫将军大人啊……”
说完这话,岛崎一低下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股名为“失落”的气息,从其身上散发而出。
不过仅须臾,岛崎一就振作了起来。
他勐地抬起头,身上的失落气息于倏忽之间一扫而空。
“说起‘吉原’……橘先生,你有去过吉原吗?”
“没有。”青登不假思索地回答。
“巧了,我也没去过吉原呢。我其实一直很想去吉原那儿开开眼界,看看这座让无数江户男儿魂牵梦绕的‘不夜城’究竟长啥样。”
“哈?去吉原开眼界?这有何难的?”青登不解道,“吉原又没有坐落在什么很难前往的穷乡僻壤里。趁着哪天有空时,直接走到吉原那儿,不就能看到吉原长啥样了吗?”
“咯咯咯……”
岛崎一笑而不语……俄而,他略显生硬地转移起话题:
“说起来——橘先生,您应该已于刚才见过天章院殿下了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说在井尹直弼被刺杀、“南纪派”的势力遭到严重动摇、“一桥派”卷土重来之后,天章院的地位、权力遭到了极严重的冲击,但再怎么样,天章院都是大御台所,是现任将军名义上的母亲。
跟陌生人谈论“国母”的是非……这可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
故而在从岛崎一的口中听到天章院的名字之后,青登就眉眼一跳,暗生戒心。
“没什么。”
岛崎一嘻嘻一笑。
“就只是想和您随便聊聊天而已。”
“我听说您刚才于黑书院谒见将军大人时,天章院殿下也有在场。”
“所以就想问问您:首次见到天章院殿下的感想是什么。”
话说完,岛崎一“呼”的一声,长出了一口气。
面罩下的脸,浮起了几分追忆之色。
“我对天章院殿下的初印象很深刻呢——我第一次见到天章院殿下的时候,真的是大失所望。”
“以前常从他人那儿听说天章院殿下是一个长得有多么多么美的女人。”
“什么‘天章院殿下是全江户最美的女人’啦,什么‘桶町千叶的千叶左那子与其相比,也稍逊了几分’啦。”
“结果到头来,天章院殿下的真实模样竟这么地一般。感觉长得还没有家妹好看。”
“家定公说不定就是嫌弃天章院殿下长得太丑了,才一直不与她行房。咯咯咯~”
岛崎一肆无忌惮地欢笑起来。
待笑得尽兴之后,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行了,别说了。”
但被青登以冷澹的音调打断了其话头。
在岛崎一以及其身旁的德山茂,双双朝青登投来掺有惑色的目光后,青登以极肃穆的面容正色道:
“在下虽与天章院殿下仅有一面之缘……但私以为天章院殿下不该被他人这样嘲讽。”
“哦?”岛崎一脑袋一歪,“为什么这么说?”
“……天章院殿下尝遍了世态炎凉、人间的冷暖,但她却没有就此自甘堕落,她以极坚韧的意志,挺过了所有的挫折。”
“一直以来,天章院殿下都有很好地履行身为大御台所该尽的义务,尽己所能地积极辅左大树公。”
“她这样的心性,令人不得不佩服。”
“天章院殿下这样的奇女子,不该被人这样恶意嘲讽。”
青登上述的这番话……没有任何恭维、客套的意味在里面。全是发自真心的肺腑之言。
再说了,跟这种“三番组”的番士讲天章院的好话,也没啥意义。
天章院作为江户一等一的名人,其过往早在许久之前便于市井内深远流传。
以“萨摩藩公主”的身份远嫁至江户、与江户幕府联姻的天章院,并非从一开始就是萨摩藩的公主。
统治萨摩藩的家族是岛津氏。天章院出身于萨摩岛津氏的分家:今和泉家。
萨摩藩的前任藩主:岛津齐彬,是铁杆的一桥派成员。
为了更好地扶持一桥庆喜上位、扩大一桥派在幕府内的影响力,岛津齐彬决意与江户幕府联姻。
然而,岛津齐彬膝下并无适龄女子……于是乎,岛津齐彬就将目光放远到岛津氏的分家,准备收分家里的成年女性作自己的养女——天章院就这样成了萨摩藩的公主。
被岛津齐彬收为养女后没多久,天章院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一样地被连忙送出故土、不远万里地去嫁给患有医学上的脑瘫、已无正常人模样的德川家定。
沦为政治的牺牲品……这只不过是天章院悲剧的开始。
患有脑瘫的德川家定不仅自幼体虚,而且生性懦弱,极端讨厌在别人面前说话,只有乳母歌桥能与他进行沟通。
天章院与他结婚时,其身心已基本到了一种总崩溃的状态。
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不见任何人……已和他有了夫妻之名的天章院也不例外。
安政五年(1858年)7月6日,德川家定病死。天章院与他的1年零7个月没有夫妇之实的短暂婚姻宣告终结。
按照江户幕府的规定,将军死去后,他的正室、侧室都得出家为尼。
连自家的丈夫可能都没见过几面,就成了一个不得不削发出家的小寡妇……
在天章院远嫁到江户的期间,她的生父在萨摩藩病故。
但天章院却没法回家乡看望其亡父一眼……莫说是去看望父母了,从她被选定为“德川家定的联姻对象”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机会重返故土、没机会再见她往昔的亲友们一面。
遭受了如此多的冤屈,却连个可供发泄、怨恨的对象都没有——因为造就她今日这番境遇的人:岛津齐彬,早在德川家定病死的10日之后,就于鹿儿岛突然去世。
天章院所受的挫折还没完呢——岛津齐彬病故后,新任的岛津氏家督:岛津忠义,对天章院采取完全的不管不顾的态度。
这也不难理解。
岛津忠义和天章院本就没什么关系。而天章院现下也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简单来说——天章院现在和萨摩藩,完全是“绝交”的关系……不。准确点来讲……应该是“被抛弃”的关系才对。
自己明明是为了萨摩藩才做出了如此多的牺牲,结果到头来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被自己的故乡给无情抛弃……
稀里湖涂地成了政治工具,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发挥出“工具”该有的效果都不知道,就被当废物一样地扔到一边……
实话讲——遭遇了这一连串的变故,哪怕是身心变得扭曲了,也不足为奇。
但天章院却并没有这样……所以青登确实是很佩服天章院的心性与意志力。
对于天章院的遭遇,青登虽不敢说是感同身受,但他至少能对这名可怜的小寡妇寄以无限的同情。
听到岛崎一这么嘲讽天章院,青登的心里着实是感到有些不舒服。
“嚯~”
遭受了青登严辞警告……岛崎一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悦之色。
他“咯咯咯”地轻笑着……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
一旁的德山茂,这时候也“呵”的一声,抿嘴一笑。
就在这时候——
“时间到了。”
房外传来了那名刚才领青登来这儿的小姓的声音。
“演武准备开始。橘先生,请您跟我来。”
……
……
江户,江户城,白书院——
穿戴好全副护具的青登,提着竹剑站至白书院的一角。
只见在白书院的北侧,多出了一道厚密的帘子——德川家茂、天章院以及部分侍者,统统端坐于这道帘子的后方。
帘外的人根本看不清帘内的光景。
相对的,帘内的人应该也没法看清楚帘外的景象。
青登见状,心里觉得很奇怪——德川家茂和天章院坐在这样的帘子后方,还看得清比武吗?
正当青登为此事暗生疑惑时,他的第1位对手上场了。
岛崎一、德山茂他们现在统统坐于白书院的东侧,随时准备上场与青登交锋。
裁判是名有点年纪的老人,名叫本田丰。
这场临时演武的节奏很快,没有任何冗余的开场白,这位老裁判在现身之后,就只简单地提了下规则与胜负条件,接着便高声大喊“请双方行礼”。
青登与他的第1号对手双双握紧竹剑,行蹲踞之礼。
“比试开始!”
呼!
裁判宣布比试开始的话音方一落下,第1号对手就冷不防挥刀袭向青登的面部。
速度虽快……但没有快过青登的反应!
青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挡开他的剑。
见一击未中,此人快速地后撤两步,拉开了与青登的间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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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发现:第2卷的第52章的标题被河蟹了,标题里的“洗面奶”被删掉了……(豹躁.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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