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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女萝觉着自己便足够身娇体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稍微快走几步路都娇喘微微,端的是惹人怜爱,其实不只是她,宣国的大多数女子亦如此,她们追求纤细、柔弱、我见犹怜,渴望能被夫君爱惜与保护。
但现在看着黄城主,女萝觉着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沂乐城的守卫无论从身高还是体态来看,都太过平庸,他们不梳精致的发髻,也不用胭脂水粉,逢人见客不过套上一身外衣,最令人羡慕的便是,他们可以随意出门。
因着离尽头还有段距离,墓道内又除了脚步声寂静无比,女萝缓缓问道:“黄城主为何想要儿子呢?是女儿不好吗?”
黄阳也亟需多说些话来转移恐惧,他回答道:“非是女儿不好,只是女儿家到底活得艰难,若是有个儿子,也能传递香火,也能为姐妹撑腰。”
“明知道女儿活得艰难,却又为何还要她嫁人生子?将她留在家中,自己守护她一生,叫她随心所欲,难道不好?”
黄阳讷讷道:“这怎么能行……婚嫁乃人生大事,岂能儿戏?若是终身不夫,难免叫人笑话,成了异类,老来孤苦伶仃无人承欢膝下,岂不可怜?”
女萝对生养自己的人没有记忆,吕夫人与吕侯爷虽是名义上的母父,却并无温情,亦无羁绊,她似天地之间的渺小浮萍,不知来路,也无去处。
她摇头:“你说的这些话,通通都是借口。”
黄城主一愣,女萝脚步未停,声音平淡:“无非是你更看重儿子罢了。不只是你,人间界也好,修仙界也罢,即便追逐大道渴望成仙,即便知道世间辽阔,仍旧囿于狭隘与贪婪之中,几千年来不再有人能飞升,也是理所当然,若是这样的人做了神仙,那才叫荒唐。”
黄城主立刻反驳:“仙姑,可不能这样说,小女乃是我全家掌上明珠,她幼时,小可曾跪于地作马讨她欢心,及笄后,小可亦精挑细选为她定下良婿,出嫁之时,更是翠玉满车,十里红妆!”
女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黄城主,“可你对待儿子,却是早晚叮咛日夜劝学,生怕他玩物丧志,要他读书要他立志,还要将城主之位传给他,我说的是也不是?”
黄阳道:“可、可这是规矩……”
“规矩是谁定的?”
黄阳急得脸都红了,半晌憋出几句:“这、这也是没办法!女子越长成年,灵性越不如男子,我等虽是凡人,不能修仙,却又如何甘心?修者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凡人却仅能活上短短数十载,上天何其不公!我等求儿,实是无可奈何!”
男子灵性高于女子,天生比女子更适合修炼,谁家不是卯足劲儿想生个儿子,若是能出一位仙家,也算光宗耀祖了!
言语间已至尽头,女萝想起地宫中那三十几个男孩的尸体,对黄阳道:“被抓走的全是十岁的男孩,和令郎一样。”
黄城主吓了一跳:“仙姑这是什么意思?”
女萝却不再回答,飞身攀上墙壁,打开顶层隔板后,放了藤蔓下来,让黄阳与守卫们爬上去,看到他们慢吞吞的动作,脚踩在墙上还巍巍打颤,女萝摇了摇头。
“你们是谁?怎么在我们庙里打了个洞?!”
年长女尼正在更换清水,突然听见响动,随即便瞧见地面被掀开一块,从里头还出了个人,吓得手上的水壶没握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里头清水洒了一地。
一个守卫拉着,另一个从下面托着,总算是让黄城主爬了上来,他一出来就懵了,这是送子奶奶庙,他熟悉啊!他女儿成婚后也一直无子,前不久他还和妻子一同陪女儿来求子,可送子奶奶庙为何会有一条墓道连接地宫?!
这送子奶奶庙是沂乐城最为出名的地方,黄城主本人就来了不下三次,他的夫人为他诞下麟儿时,他激动地捐了不少钱,为送子奶奶重塑神像,这神像外头披着的一层金,正是黄城主的手笔。
除了女尼外,还有其他闻名而来的香客,忽见地底下钻出这么些个人,大家都有些慌张,黄城主求助地去找女萝:“仙姑,您这是何意?”
女萝抬手,藤蔓瞬间化为一条碧绿的鞭子,卷住神像的脖子用力拉扯,那镀金的神像瞬间身首分离,周围的人慌忙避开,神像倾倒后,将面前的供桌撞翻,鲜花瓜果清水洒了一地!
她一直给人温和的感觉,因此突然发难,立时叫黄阳等人吓了一跳,只是尚未来得及询问,便瞧见那神仙身首断裂之处,竟是爬出了大团大团又细又长的褐红色地龙!
香客们吓得大叫,那数不清的地龙装满了整个神像,原是神像里头都叫它们咬空了,落地后扭曲翻转四下游弋,看得人毛骨悚然!
黄阳见过地龙,可他所见不过两三条,眼前这却是疯狂顾涌扭动的一大堆,数也数不清,这些地龙从神像中掉出来,不约而同地散开,又迅速朝他们爬上来的缺口聚拢,眨眼间消失了踪迹。
女萝抬脚出了庙门,黄阳忙不迭跟上,庙里香客们吓得够呛,她对黄阳说:“让人把这树砍了吧。”
黄阳还没开口,庙里老尼连声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女萝说:“凡人的心愿与祈祷给了它力量,若是不砍,还会有更多孩子失踪。”
黄阳立马想起家里将将十岁的儿子,当下做了决定,令人伐树,庙里尼姑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一个劲儿地念叨阿弥陀佛。
三人环抱的老树少说得有个几百年,但树干内与送子奶奶的神像一样,也是空的,只不过送子奶奶神像里是大团大团地龙,而老树树干内则是无数蚓茧,这些蚓茧都有成□□头大,紧紧贴在树心里,一堆一堆簇在一起,看得人无端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这是什么?”
女萝面色有点泛白,勉强维持冷静:“蚓茧,就是地龙卵。”
地龙……卵?!
没人敢上前,黄阳并一众护卫都用期待又依赖的眼神望着女萝,女萝吸了口气,往老树走去,由于蚓茧密密麻麻,她只能用藤条挨个拨开,一阵试探摸索后,藤条缠住一颗足有三尺高的巨大蚓茧,慢慢拖了出来。
这颗蚓茧和其他蚓茧不同,不仅大小是其他蚓茧的数倍,甚至微微泛着透明,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里头有个蜷缩抱腿、一|丝|不|挂的孩子,随后女萝改藤条为藤刺,将蚓茧划开,伴随着蚓茧里的汁水,那孩子便刷的一下滚了出来。
黄阳连忙命人上前把孩子抱走,然后跑来问女萝:“仙姑,怎么办啊?妖魔呢?妖魔在哪里?”
“我不知道。”
“不是,仙姑,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啊,可不能就这样算了!万一那妖魔卷土重来,我们可就糟了呀!”
“我知道,我不会走的。”
黄阳知道她有要事,原本今日便要离去,结果因为送子奶奶庙的事儿,不得不多逗留一日,随后女萝让他去查些事,就是沂乐城外那片荒坟。
黄阳办事还算利落,很快便带回了消息,他手里拿着一本看起来有年头的沂乐城志,告诉女萝:“仙姑,小可查到了,您今日带我们去的那片荒坟,并不属于沂乐城城土,是一块荒地,五十年前,家父做城主时,城中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女萝摸了摸撒娇蹭她的小豹子,示意黄阳继续说。
黄阳抬手抹了把汗,不知为何,这位仙姑虽打扮的不起眼,言谈举止却令人无端想要臣服,不敢造次,且她能寻到失踪孩童的尸体以及发现送子奶奶庙的异常,可见是有真本事的。
想到这儿,他愈发恭敬:“那时,城中及周围村落流行一种怪病,许多人身上生出了人脸,发作时剧痛难忍,脓血不止,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必定肠穿肚烂而亡。”
“……人面疮。”女萝低喃。
“对、对!就是人面疮!仙姑果然见多识广,博闻强识!”
女萝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
黄阳连连点头:“是是是,仙姑教训得是,家父为此焦头烂额,花重金请了医修仍旧不管用,直到一位圣僧出现,方才解决。”
他顿了下,原本是想卖个关子,结果女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反倒是自己讨了个没趣,黄阳摸摸鼻子,继续道:“原是鬼魂怨气作祟。”
女萝点头:“疮如人面,乃是孽因,除却服药,还须得从善改恶,虚心悔过,否则治不好。”
“对对对,圣僧也说了一样的话!”黄阳心中对女萝愈发五体投地,“那些身上生了人面疮的,都曾落过女胎,或是丢弃女婴,女子为阴,怨气不散,因而作祟。圣僧超度了亡魂,又使家父着人于风水特殊之地建空坟,将怨气聚集,锁于一处,又以石碑镇压,这才救回了那些人命。”
女萝闻言,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可这些跟地龙没有关系。”
“是、是啊。”黄阳挠了挠头,“小可也不知地龙又是怎地回事,不过最近怪事确实是多,也不光我们沂乐城。”
“怪事多?”
“仙姑有所不知,沂乐城虽偏远,但与其他几个城池也颇为友好,常常互通消息,听说最近半年来,修仙界不大太平,妖魔四溢,人心惶惶,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半年……女萝忽地想起青云宗大尊者曾说过,她杀了剑尊,会为人间界与修仙界惹来大祸,难道不是危言耸听?发恭敬:“那时,城中及周围村落流行一种怪病,许多人身上生出了人脸,发作时剧痛难忍,脓血不止,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必定肠穿肚烂而亡。”
“……人面疮。”女萝低喃。
“对、对!就是人面疮!仙姑果然见多识广,博闻强识!”
女萝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
黄阳连连点头:“是是是,仙姑教训得是,家父为此焦头烂额,花重金请了医修仍旧不管用,直到一位圣僧出现,方才解决。”
他顿了下,原本是想卖个关子,结果女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反倒是自己讨了个没趣,黄阳摸摸鼻子,继续道:“原是鬼魂怨气作祟。”
女萝点头:“疮如人面,乃是孽因,除却服药,还须得从善改恶,虚心悔过,否则治不好。”
“对对对,圣僧也说了一样的话!”黄阳心中对女萝愈发五体投地,“那些身上生了人面疮的,都曾落过女胎,或是丢弃女婴,女子为阴,怨气不散,因而作祟。圣僧超度了亡魂,又使家父着人于风水特殊之地建空坟,将怨气聚集,锁于一处,又以石碑镇压,这才救回了那些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