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晨云最恨的人,未必是你。」萧沉韫将小舟划至船只稀少的湖中央,放下木浆,小舟便停在湖面,勾起层层涟漪。
苏南枝对他的话,倒是好奇地挑了眉:「何以见得?」
「左如月是宋晨云一生挚爱,萧子炎是宋晨云独子,宋晨云蛰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被皇帝占有,若是你,你不恨吗?」
「我自然恨。」苏南枝点头。
「宋晨云在凤鸾殿修建那么宽的地道,本王猜测,他早就在暗中筹谋了势力,有朝一日要弑君。只不过,他没料到,萧子炎会提出弑父登基的想法,故而他也主动讲出了密道之事,意图送萧子炎登基称帝。萧子炎是宋晨云的独子,若萧子炎真的谋反成功,也算是他的血脉称帝。」
听萧沉韫说完,苏南枝转动着桌上茶盏,缓缓道:「王爷所言极是。宋晨云当年冒充我父亲,趁乱给左如月下药,他又一直跟在左如月身边,必然早就知道萧子炎是他独子。他算是藏在暗处的推手,难怪之前我被萧子炎吊在悬崖时,宋晨云曾让萧子炎留我一命,供出宋佳月下落。其实是宋晨云想保住他的子孙。」
「宋晨云最恨的人,是陛下,其次是九王,萧瑜愚弄左如月母子于鼓掌间,哄骗萧子炎喝下毒药,害死他儿子,也更恨宋佳月,捅死他心爱女子的仇人。至于你,只是间接披露三人罪证罢了,并非亲手杀死他们之人。」
萧沉韫唇角微勾:「若宋晨云逃之夭夭,最先复仇的,应该是陛下、九王,再就是宋佳月。」
「所以……」苏南枝咬着桂花糕,梳理萧沉韫的思路,眸中划过一丝惊疑,「王爷让洛云崖把假人|皮面具盖上去,掩盖宋晨云假死之事,实则是放宋晨云一条生路。」
她尝试着按照萧沉韫的思维,走一步看十步百步:「宋晨云必然会蛰伏在暗处,休养生息、再次培植势力,企图复仇。放敌人的敌人一条生路,也是牵制敌人的一个好办法。若暂时不能解决敌人,便给敌人树立多个敌人,用多方敌对势力,将其分崩瓦解。」
「嗯。」萧沉韫转动着桌面茶盏,以杯盖慢慢撇去水上浮沫,点头,「正是如此。」
他将温凉适度的茶水递给苏南枝,怕她吃桂花糕噎着:「宋晨云蛰伏在左如月身边数十年,凭一己之力挖通庞大地道,本王认为他有反扑陛下的能力。能力不用太大,但一次刺杀,倘若一击即中,便足以。」
萧沉韫目无波澜,如风雪不惊的冰湖面,面色平静至极地说完如此腹黑又极有城府的话,让苏南枝认为,他比自己想得更为深谋远虑、更有谋算。
苏南枝眉尖微不可察地一蹙,旋即恢复常态,捧着萧沉韫递给她的那杯温茶水:「不日前,陛下问万世子于内乱中护驾有功,除去晋升官爵外,还要讨什么赏赐,他讨了一桩退婚。我与万世子,已然退婚。」
萧沉韫看着她如画眉目,温声道:「嗯。」
「我是想问王爷,这里头,可有你的手笔?」她平缓的声音,如白鹭轻点过湖面,引起一圈小涟漪。
萧沉韫笑意略淡:「南枝,你怀疑我,威胁他了?」
苏南枝并未接话。
她越靠近萧沉韫,才越了解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才越知道,他为何前世能于各种动荡时局中,在萧瑜登基后,当了一辈子摄政王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