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疑惑上前,“寒川,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寒川见贺兰明果真是这芙蓉斋中杂役,心中倒是放下些许戒备,走到她身前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抬手递上一个小小的粉色包裹,“你留了封那么短的信就溜了,公子还给你买了东西,此番特命我来交给你,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贺兰明接过包裹摸了摸,里面是什么她大概知晓,随后道:“我怕老板责罚,确实走的匆忙,还请你替我说一声抱歉,不知你家公子还有什么话带给我。”
寒川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此时一想到夜君泽让自己带的话不禁涨红了脸,扭捏了半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张口,“我家公子说,你是他见过第一个敢不守承诺的人,他一腔真情全部付之东流,说你忘恩负义不报救命之恩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私自溜走,他真真是悲痛欲绝,茶饭不思,辗转难眠,他看着你的信老泪纵横只觉……”
寒川说到这里喘了口气准备继续说,却被贺兰明打断,她已看到一旁的恒觉苦撑着的笑脸下额头青筋浮现,她深怕寒川再无休止的说下去恒觉就要克制不住,毕竟这座暗堂里没有邱林和玉娘的授意,他们不被允许结交任何一位客人。
她见恒觉对寒川已有了三分杀意,此时怕他出意外,忙道:“好了,你家公子说的我都知道了,过几日等我身体好些,我自会让老板娘当面答谢他,救命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寒川见贺兰明如此打发人的语气,心中也来气,不禁道:“公子那日下船,逛了许久才找了这么个小玩意儿,说是怕你路上闷,特别带给你解闷,没想到回来你就没人了,就留了封信说你自己回鄞州。你可知公子从来……”
贺兰明实在是承受不了这主仆俩多话的毛病,但见一旁恒觉铁青的面色,只好上前拉着寒川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不如这样,过几日我亲自去谢他可好?或者我用我的全部身家请你家公子吃顿饭聊表谢意,以后他在鄞州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我也会给老板娘说,但凡是你家公子要的布匹一律降三成出售。”
寒川见贺兰明不耐烦本想再抱怨几句,不过好歹也算是达到了夜君泽让他来的目的,便也不再多说,而是赶紧离开了芙蓉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匆忙间竟然都忘记交待最重要的事情,夜君泽究竟住在哪,是哪一家公子。
贺兰明见寒川走的远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望着缓缓跟来的恒觉,露出尴尬的神情,解释道:“三哥,忘了告诉你夜君泽每日里都是这般,唠唠叨叨有说不完的话,我也是实在受不了才连夜奔了回来。”
恒觉知道贺兰明不会骗他,只是出神的看着她眼神复杂难明,“明儿,咱们如今的身份能离这些权贵远一些就远一些,这件事如果邱林知道了,只怕你难逃重罚。”
贺兰明闻言颔首,收敛了方才外放的所有情绪,换上了平日里默然的表情,她怎会不知道她所处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间炼狱,她巴不得夜君泽能离自己越远越好,“知道了,三哥。”随后却将手中的包裹攥得更紧。
恒觉见状,叹了口气,“既是人家送你的,好好收着就是。”说完神情落寞的转身去了前厅。
夜君泽送给贺兰明的是一盏只有两个拳头大小,做工精巧的走马灯笼,上面共有六面,每一面都画着一个皮影戏中的人物,身长玉立的英俊公子,团扇半遮面的美人儿,拿着拨浪鼓的总角孩童,手持长剑跨马御敌的将军,嬉笑怒骂的老婆婆,张牙舞爪的麒麟兽,颇显灵动可爱。
贺兰明呆呆的望着那个灯笼许久,从救她开始夜君泽从未对她表露过任何嫌弃自己低贱身份的态度,反而每天都关心自己。他犹如一汪没有杂质的湖泊,清澈透明,可她呢,是阴暗沟渠里的一抔烂泥,一辈子只能活在这样的日子里暗无天日痛苦挣扎。
她不期盼他们能再见,不期盼能跟他有任何交集,但心中却又升出一股小小的期望,期望他一生都可以这般顺遂安康,有兄长照顾,有母亲宠爱,可以无忧无虑。
她想着想着也不知怎的手忽然摸向怀中的名册,心中顿时冷静下来,今日最重要的是让玉娘带她见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