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洺坐在中庭主座之上,听完暗卫汇报后望着面前二人,不由冷笑道:“你们三人倒是心有灵犀,这厢才来要人,那厢便要见我。”
方奕闻言,忙道:“是我让她去的,不过是去送行,我一直守在身旁,明儿她未曾透露半分有关影宗的消息。”
一旁恒觉也恭敬道:“还请宗主明察,明儿绝不会出卖影宗,还请宗主念在往日我等忠心耿耿的份上放了明儿。”
夜君洺眉目上挑,道:“往日?如果我记得没错,上一年这个时候你们杀了邱林,我已经饶过你们一回了。”
恒觉一听急道:“请宗主见谅,上次之事过错在我,是我杀了邱主与明儿无关,她只是不想连累了我们,所以才……”
“本王没工夫听你在这里解释,如果你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交换条件,她就在这里等死吧!”夜君洺低吼道。
方奕见夜君洺动了怒意,心中思量再三,忽然道:“兵行险着。”
夜君洺一听来了兴趣,看着方奕道:“什么叫做兵行险着?”恒觉也同样看着方奕,一脸的疑惑与担忧。
方奕沉了口气抬眼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肃杀之色,盯着夜君洺道:“杀宁王!”
这三个字一出口,就连身处皇权漩涡中的夜君洺也是凝目愣了片刻,他没有想到一贯做事温和的方奕会突然说出这样狠毒的话语,不禁目光凝向方奕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方奕知道夜君洺从未断了杀贺兰明的心思,但是比起贺兰明这种随时就可以解决内部麻烦,他更想杀的的确是宁王。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早已有计划,如今提出不过是顺水推舟,既可以救自己的同伴,又可以达到杀宁王的目的,一举两得。而他更清楚夜君洺如今能隐忍这么久,一是忌惮夜琮,二是没有找到更好的时机,他既然劝不动他放下仇恨,那么便助他早日达到目的,这样于谁来说都是解脱。
于是方奕继续道:“既然已经出手动了襄国公府,宁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查出影宗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我们先发制人不是更好?”
夜君洺转了转眼珠,眼眸上似是浮上一层寒冰若有所思道:“有道理,继续讲。”
“宁王是所有症结所在,与其总绕开他而动他身边的人,不如一招制敌,‘擒贼先擒王’,只要宁王一死,依附于他的那些朝臣便没了依靠,到时候襄国公府没了倚靠和期盼,那时不就咱们砧板上的肉。而且如今的襄国公不过是以退为进,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等张云翻了身只怕……”
话说到这里,方奕顿住目光投向正望着自己的夜君洺,添了一把火道:“虽说如今在鄞州的成年皇子都要伴驾代行批阅之事,但宁王所批奏折却未有皇帝另行批注修改,行事虽然隐秘了些但王爷您不是一直都清楚吗?”
方奕说到这里目光暗含深意的望着夜君洺。夜君洺同时也看着方奕,两人一瞬间都将袖中的拳头攥紧。他们都知道,皇帝虽然表面对众位皇子一视同仁,但私下里对宁王的偏袒却显而易见。宁王自出生起,不论相貌还是秉性都像极了年轻时风发意气的夜琮,夜琮会偏爱也是情理之中。
夜君洺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眼神也逐渐变得深邃晦暗。那些宫中仰人鼻息如履薄冰的日子历历在目,那些看夜琮脸色行事只为让他多看自己一眼的过往日夜相伴,那些夜琮为了搬倒襄国公府允诺的一切字字清晰,此刻全化作了利剑刺进了他的心头。
凭什么!?自己费尽心机走到现在,每一步都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代价,到头来却抵不过父亲的那一份偏爱。他心中顿觉得自己可笑之极,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怎么能说偏爱呢,他是从未得到过那份父子间情意的人啊。
夜君洺广袖一挥,案几上一套明玉茶盏便摔在地上碎成了渣滓,他看着地上那些碎片,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中便绪上了泪,原来碎玉的声音也可以如此动听,原来在父亲心中他做再多的事,也不过是宁王成为储君的磨刀石。原来,他在他心里没有半分位置……是他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他低身看着地上的碎玉,伸手捏起一片攥在手心,深入皮肉的刺痛让他心中痛快了不少。那么这一次他倒要看看,如果皇帝心中最疼爱的儿子死了,他会不会依旧不将他放在眼里,会不会对他依旧视而不见。既然彼此之间都没有情义,又何必端着这伪善的面具,做这一出父慈子孝兄弟和睦的把戏。
他起身,换上一种近似慵懒而妩媚的声线,道:“即如此,那我们就去杀了他,我倒要看看宁王死了,老东西会不会掉一滴泪。”随后他冲着一旁的男子道:“成宇,去将人带来。”
成宇点头而去,夜君洺伸了个懒腰,继而道:“既然要杀,我们就要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