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看着自己糊满血痂的双手，手掌粗糙的纹理和指腹磨起的老茧不都是在那一场场杀戮之中练就而来，说到底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否则她又怎么会应下夜君洺的吩咐去西河驿杀宁王换自由。

人都是自私的，位高者为了巩固地位，视人命如草芥，党同伐异的背后不就是要斗个你死我活。而她，恒觉还有小虎，更不过是这一场场斗争中最容易被牺牲掉的棋子罢了，谁又会怜惜一个棋子的性命？

所以她又替夜君泽难过什么，生处这样的位置，不就是该做好孤家寡人的准备吗？

夜君洺不也是如此一点点小心算计成败算计人心，才成为现在谁也难以撼动的楚王。方奕顶了罪，他便再无后顾之忧甚至将来位高权重荣登大宝也未可知，可谁又会为了他们这样的人的死而难过？

说到底，楚王继位，他们不也是个死。想起夜君洺那如狐狸般诡谲的眼神，贺兰明忽然就不想让他们这样的人这般称心如意，你想要我死，我偏要活着，让你寝食难安，让你什么时候都感觉头顶像是悬着一把刀，随时会落下，而落不落只论她开心不开心。

贺兰明笑了泪也跟着笑一同从眼角滑落，原来把别人的命攥在手里的感觉是这样的一种滋味。

“我不知道。”她不能就这样认了一切，她不想便宜了这里每一个人，她要活下去，活着看到他们每一个人的结局。

夜君泽上前蹲下身，看着落寞的贺兰明，再次发问，“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否则……”

贺兰明看着夜君泽，问道：“否则什么？否则就不保我的命了对吗？”

夜君泽看着贺兰明，她明明眼角有泪，却毫无伤情之意，不禁一时发怔，他们不过见过三次，两次在船上，一次在他临走前她悄悄来送他。那时他对她充满了好奇和感激，那样的境地，就连哥哥和外祖都要避嫌，她却能来送他，他心中感动，可当日说出口的不过仅仅一句“多谢”，极强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向她说出再多的言语。

那时，他以为贺兰明不过是一个长期受到东家压迫的女婢，还为她被卖来卖去的遭遇感到惋惜，如今看着她充满恨意的神情，他才清楚的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的过往他从未了解过半分。

夜君泽起身，冷冷俯视着贺兰明，道：“方奕认了所有的事，已经在殿前自刎谢罪。方府所有人都被他提前杀了干净，唯独你。事关韩府旧案，处罚不会轻，男为奴女为妓的结果只怕是逃不掉。贺兰明，我劝你想清楚，你若是知道什么最好赶紧说，否则等判决下来，谁都帮不了你。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子，不论送到哪里，等待你的日子都不会比现在好。”

贺兰明心下一片蚀骨之寒，抬头仰望着目光冰冷的夜君泽，道：“这才是王爷的本来面目吧，从前的温润如玉的模样不过都是伪装，对于我这样的人也没有必要摆出一副位高者的姿态。如今，这才是你的本心对吗？皇室子弟果然各个都是演戏的高手，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一旁寒川此刻再也忍受不住，上前一步踹了贺兰明左肩一脚，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休得在这里胡诌！”

贺兰明重击之下咳嗽了几声，再也承受不住轮番的打击昏死过去。夜君泽本想上前扶她，可想起方才她说的那些诛心之语，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叹了口气冲着寒川道：“去叫郎中来瞧瞧”说罢，转身出了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