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琮望着不远处的夜君泽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自己的儿子终究是因为那些过往而疏远了自己,重提父子之情,不过是与彼此难堪,说到底他一代帝王也不过是孤家寡人罢了,又有几人可以一如既往的将他只视作亲人?
夜琮心中怅然,嘴上却道:“很好。”随后将目光转向夜君泽身后几人,最后落在贺兰明身上,别有深意道:“那位女将军,作何低着头?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贺兰明一听忙跪下磕了一个头,这才将头抬起,望着龙座之上的夜琮一眼后忙又将目光投在身前的黑色大理石地砖上。夜琮撩起面前冠冕上的珠帘,细细瞧着贺兰明,随后笑了起来冲着一旁的黄柏年道:“你瞧瞧,这模样的竟然是个在战场杀敌的女将军,这若是换了坊间女装,也是个俏丽丫头。怎知她竟然可以用一枚小小的木簪杀死洛图部的第一勇士,振我军威。”
一旁黄柏年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陛下,大启开国百年,从未出现过女子入军营为将的先例,就算她奋勇杀敌,也不过是……。”
黄柏年话音未落,夜琮便道:“所以丞相是觉得,明歌身为女子不能为官做将?”
贺兰明见夜琮与黄柏年一唱一和,才知这次面圣的重头戏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夜琮重修父子之情嘉奖夜君泽是真,但比起这些,他们真正好奇的是贺兰明的能力,以及为何夜君泽和曹正会破例让她一个女子做主将统领前锋营的缘由。
果然黄柏年直接搬出女德女戒那一套,侃侃而谈,“想我大启百年,女子皆重女德女戒,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未有过一人逾矩,这才使我大启多年安稳如常。明歌作为女子,不在家中听从父母安排,却在适婚的年纪大张旗鼓上战场,实在不是闺阁女子所为。”
贺兰明轻笑一声,望着黄柏年一张冷漠的脸,封建社会女子但凡有能力者,大多被视为离经叛道。她如今战场厮杀,在这些规矩等级森严的士族大家眼中,可不就是挑战男权威严?
于是她冷冷道:“丞相说的有道理。只是末将不明一个道理,还请丞相解答。”
黄柏年瞧着贺兰明,并未搭话,夜琮眼神透一副看好戏的神态等着贺兰明的辩解,夜君洺只是冷眼瞧着贺兰明心思难测。而夜君泽,曹文远以及恒觉三人,皆为贺兰明捏了一把冷汗。恒觉几次想要出声,都被一旁曹文远阻拦,只能在一旁焦急的注视着她。
夜琮的脾气虽是内敛不轻易动怒,但若是戳到痛处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从不留情,更何况她一个小小边关将领。
却见贺兰明一脸平静道:“丞相方才说,正因为女德女戒,所以大启百年才安稳如常?那么请问这句话出自何处?是男子说的,还是女子自己的评价?若是女子,那我要佩服一句,巾帼不让须眉持家有道。若说是男子,那么这便是赤裸裸的将女子当做了男子的附属品而不是当做一个人!人族皆是娲神所造,皆是娲神儿女,既然女子不如男子,为何娲神要造女子,难不成神也有错?既然如此,让男子从事生产,男子生男子不就好了,作何要有阴阳之说?”
黄柏年被问的莫名其妙,只得答道:“歪理邪说!男女皆是神子,女子相夫教子是天道!”
贺兰明一脸了然道:“原来,女子的天性是相夫教子。那就奇怪了,既然女子无才便是德,出嫁从夫,即无德又何来相夫教子一说,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再者说,男子为何还要去秦楼楚馆,难道是这其中有貌美如花的男人供男人欣赏玩乐?那为何男子要娶妻纳妾?还是说在丞相眼中女子不过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那么丞相既然是一个工具所生应该也是个工具才对,为何又能站在朝堂之上大言不惭的歧视为国效力的边关将领!”
贺兰明的话语一层一层递进,越来越高抗。直问的黄柏年脸色变了模样,由原先的粉黄变得乌青。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贺兰明,高声吼道:“你!你!你!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