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柳笑笑刚背诵完这段儿《沁园春》就赢了个满堂彩,在座所有同学都鼓掌叫好起来。
位于东单的“大学生酒家”里,高二5班的将近多一半的同学,尤其是当年围绕柳笑笑、周方他们的一群铁瓷的男孩女孩们,再次聚到了一起。
一别就一年有余,让柳笑笑不禁想起了罗大佑的歌词“再次的相见我们又经历了多少的路程?”。再次的相见,大家感慨万千却又一言难尽,所有人的、尤其是柳笑笑的千言万语似乎都想要决堤般喷涌而出,但面对这些当初那么可爱、现在依然可爱的同学们,面对那坚不可摧团结在一起的5班同学们,他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作为当年“支书”的笑笑便以诗词来了个开场。
一年多来,这些当初稚嫩的面庞都成熟了不少,翩翩美少年们已经在向青年过渡,虽然笑声还是那样爽朗,话题还是如当初一样开心,对话还是不变的幽默逗贫甚至插科打诨,但笑笑看得出,同学们都稳重了许多,他也知道,也许这一群年青人离沧海桑田尚远,但是也都在向成熟转变,甚至比象牙塔中的莘莘学子们成熟的速度要快得多,因为,“一些”他们在墙内,而“一些”我们在墙外,虽然并没到伊甸园与失乐园之分那么夸张,但,社会“学堂”的教育比课本教材的教育更历练一个人。
除了把脑袋转得跟陀螺似的跟这个聊会儿、跟那个回忆一下、跟张三谈谈现在、同李四讲讲未来外,作为当初全班“焦点人物”之一的柳笑笑最欣喜的还是——周方也来了。
一阔别就是一年多,当姗姗来迟的周方走进包间时,哥俩不约而同地拥抱在了一起。说来也有趣,无论这一年半柳笑笑经历的是辉煌暗淡还是得意伤感,无论是滂沱大雨中的无助痛哭还是考上大专的喜悦心情抑或真的组了自己的乐队、有了自己的歌曲甚至正在策划演出,周方都不知道,只因,柳笑笑始终没有和他联系。并非染织厂的实习一结束就人走茶凉了,而是柳笑笑这个“大徒弟”一直期待做出个样儿来再给自己的“首席摇滚师父”一个汇报。
“哎呦喂!我的傻兄弟啊!我的傻徒弟啊!”周方听罢用力拍打着笑笑的肩膀,大声说:“你还把我当你‘师父’啊?你最困难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不就一个电话、呼我一下的事儿么?我不是早说过么,我帮不上你大忙,起码你可以来我家的店啊,大不了我让我爸妈封你个店面经理,不用干活都!总好过你在那个什么破厂子孤军奋战吧?跟我,你都抹不开面子?”
“不是不是不是,真不是。”笑笑说,“我是真不想麻烦你,而且我是想自己开出一片天。”
“您老先生要说自己开出一片摇滚的天地我信,可这吃苦受累的事儿让你开了什么天地了?”周方苦笑道。
“还真别说,师父,”柳笑笑说,“还真有用,那电影《长大成人》里那摇滚乐手不就是经历过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方才破蚕成蝶脱胎换骨么?摇滚这东西还真需要人生历练,什么都体验过,你才有灵感,这不,我们乐队现在正在排的那几首歌,词都是根据那会儿的人生经历写的。”
“这也倒是。”周方说到这儿忽然乐了,说:“就没点儿爱情灵感五儿的让你创作?”
柳笑笑嘿嘿一笑,想起了孙月月。
周方却会错了意,说道:“听小朱他们说,那个王千霞也考上了工艺美院,环境设计系。你啊,该换换心中所爱了,听说啊,她已经有了一个男朋……”
笑笑迅速望向吃吃喝喝聊聊的大家:“我说,亲爱的们啊,都说说各自的前世今生……啊不不,都说说各位的现在和将来吧?”
一桌子同学听了大笑起来。
周方一叉腰,眼一翻,说:“合着一到关键问题您就跑题!”
大智说道:“笑儿,你还没听说吧?我们大部分同学,已经从京燕厂辞职了。”
柳笑笑一惊,说:“啊?这还真不知道!好么,看来我这一年多是真与世隔绝了啊?不是,我纳闷了,要说我和周方打了个头阵,你们就步我们后尘啊?我们哥俩那会儿走得虽然是挺‘悲壮’的哈,但也是无奈之举,我们可是没打算让你们跟我们学。”
芳芳说:“哥,真不是跟你俩学的,是我们自己要走的。你们可不知道,等实习期一满,那厂子就变卦了,不但没给我们分设计部去,让我们集体下印染车间了!”
周方和笑笑苦笑着异口同声:“哦,真成纺织女工了?”
大纯儿笑道:“还有纺织男工。你们不知道,我们一群大姑娘大小伙子穿着工作大褂和围裙、戴着套袖在机器前那样儿,嘿,八十年代拍摄工厂车间的电影和纪录片里什么样,我们就什么样,样儿大了去了!”
小哲和大旭也点头道:“可不,太孙匝了,这就是骗子企业,把我们都给坑了。”
王鑫说:“那会儿我们就说,笑儿和周方的提前离去,是多有先见之明啊!”
柳笑笑却摇头苦笑摆摆手说:“也别那么说,你们可不知道我这一年多又经历过什么。我滂沱大雨里坐地上哭……哎,算了,不提了。”
芳芳唱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全班齐声唱:“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柳笑笑乐道:“成,咱们班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个活宝的高二5!”
大纯儿说:“那就不提过去了,各位,今后都什么打算啊?我可听说了,笑儿又比咱们‘先行者’了一步,人都是大学生了!”
柳笑笑摆摆手,说:“大专而已。”
“那也比我们强!”大智说,“而且,各位,人家笑儿呢,还是学业和音乐事业两不耽误,我可听说了,人家那乐队玩儿得也是璞玉可雕、蒸蒸日上的。怎么的,各位,咱接着学咱们支书的路吧?反正我是想好了,我最近也开始上补习班了,明年我也考一个大专去。”
一些同学应和道:“我们也是!准备上学去!”
芳芳笑着说:“我听说,咱们班长大纯儿要去大机关工作了?怎么?接令尊的班儿?”
大纯儿苦笑:“哪儿啊,只是我爸给我弄进去了而已,从小科员整理文件干起。但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啊,也得找机会上学去,深造。否则,没学历文凭,在事业部门可混不下去,有我爸在也没用。”
周方笑道:“那,我们得提前喊您一句‘纯处’了!”
大家又大笑起来,纷纷起哄道:“恭喜纯处,贺喜纯处!你步步高升,您平步青云,您官运亨通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学啊!”
大纯侧身捶了周方一下,笑着说:“大家都别起哄啊!臊我呢?”
笑笑看向了芳芳,问:“你呢?有什么打算?我亲爱的妹妹。”
芳芳嘿嘿笑着坐了过来,搂住了笑笑的脖子。
周方说:“怎么的?兄妹分别已久,要亲吻一下庆祝团圆?”
“去去去去!”芳芳笑着说,“我跟我哥说几句梯己话儿,起什么哄啊!再说了,真亲一下怎么了?”
说罢,芳芳在柳笑笑脸蛋上真的亲了一下。
一时,全屋内掌声、尖叫、起哄、吹哨声四起。
“看看!看看啊!”大纯笑道,“我打高一那会儿就觉得这俩有问题!有问题!看看,露馅儿了吧!”
大家继续大笑起哄。
芳芳才不管这帮老同学的瞎闹,她和笑笑也早习惯了被起哄,芳芳对笑笑说:“哥,我可能和那些要上学的同学不太一样,或者说我要晚几年再去考。”
“为什么呢?”笑笑不解。
“我……”芳芳的脸庞有些微微飞红,她看看周围的同学,见大家又开始各自神侃后,凑近柳笑笑的耳朵低声说:“妹妹我交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