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蕾的哥哥快不行了。今天已经从医院拖回来了。”每次村里发生什么事,村里的大人们都会叽叽咕咕的闲聊,与我来说,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蕾的哥哥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在县城上高中,那时在我们大队里上过高中的几乎屈指可数,人人都夸他是一个长得又俊,聪明绝顶,还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虽然蕾她们欺负我或者其他人的时候说她有哥哥什么的,可现在想想她的哥哥从没为她出过头,也从没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恐怖的站在我们的面前,相反,倒是觉得他是个和蔼可亲、乐于助人的好人。
每当周末,大家作业不会了就会跑去找他询问,他都会很耐心的讲解,一遍不会就两遍,直到弄懂为止。他还会在看到他妹妹欺负我的时候出来阻止,这时候的蕾就会说她哥哥不帮家人帮外人,而她哥哥则会不理会的走开,继续看自己的书或者做自己的事。也是经历过几次之后我才发现,有的哥哥并不是妹妹的欺负人的帮手,甚至会是被欺者的保护神。我喜欢喊他小明哥,而每次蕾听到后就不让我喊,还经常不许我去找小明哥问题目什么的。
看上去那么健康的一个大男孩怎么会不行了呢?我背着书包往蕾家走去。
在蕾家的门内,有好多村邻,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不大的堂屋挤满了人。除了一些基督教堂的信徒们在那里唱诗歌做祷告外,其他人都很出奇的安静。我挤进人群,看到里屋的床上躺着小明哥,我慢慢走到床边,他看上去异常的虚弱,脸色蜡黄,和我印象中的他完全是两个人。他紧缩眉头,闭着双眼,呼吸急促,不时的用双手去抓床单,似乎很痛苦又不想发出任何的声音或者动静。
“小明哥。”我轻声唤着,用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你---来---了---啊”听到了我的声音,小明哥努力睁开双眼,很弱很弱的说出几个字。脸上挤出些许的微笑,然后又无力的闭上了眼,更加急促的呼吸着,更加用力的抓着床单,我感觉他像要将床单抓烂一般。我觉得现在的他更需要安静的休息,可那些唱诗歌的做祷告的,都是他妈妈请来的,他们认为医院看不了的病,基督耶稣可以医治,小明哥之所以这样,是魔鬼撒旦在作祟,只要将其身上的魔鬼赶走,他就可以康复,就可以继续去学校上学。我想让他们安静,可我不敢,真的没那个胆量,再说了,当蕾看到我在小明哥的床边时,走过来就把我拉走,让我不要进她家门,不许去找小明哥。
那一晚,我问奶奶和妈妈,为什么小明哥会这样了,之前不是好好的么?奶奶说小明哥在学校上课的时候,突然咳嗽发烧,老师以为他感冒了,就让他到校医务室看看,可吃了两天的药和挂了两天的水都不见效果,就通知家里人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一检查不要紧,医生说是白血病。你说好好的感冒怎么就成了白血病了,在医院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医生说要有什么骨髓他才能活下来,即便有了骨髓,哪有那么多钱给他看病啊,你说这孩子可怜啊,可他父母更是心痛啊,孩子养那么大了,一个高中生啊,你说家里容易吗?奶奶一边说一边叹息。
“妈,说不定小明就能好呢,是魔鬼撒旦在作怪,等他们从他身上走了,就会好的。这几天,我会天天给他祷告的。你没看到教堂的人都来为他祷告了嘛。”大字不识一个妈妈,边收拾碗筷边对奶奶说道。
妈妈是个基督教徒,每次我们生病不舒服什么的,她就会找基督教里的人一起到我们家为我们唱诗歌做祷告,等我们好了之后,她就不停的说着“感谢真主厚爱,孩子没事了。”
“妈,小明哥真的会没事吗?”我站在锅台边,看着妈妈刷锅洗碗。
“会没事的,你看你们每次咳嗽发绕,主都会赐你们力量战胜魔鬼撒旦的。小明这次虽然比你们的都严重,但我相信主会赶走魔鬼撒旦的。”妈妈用胳膊蹭了蹭我,因为她的双手满是洗锅碗的水。
那晚,我居然跪在床上,面朝基督耶稣的画像,做起了祷告,希望主耶稣基督能亲临小明哥身边,赶走他身上的魔鬼。在我睡觉前,妈妈也做了祷告,同时还不忘让基督耶稣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每天跟着妈妈唱诗歌做祷告,妈妈说从没见我那么积极过,倒是妈妈看到我这样真的很是开心。其实在我心里,我希望自己每天的祈祷真的会让奇迹出现。可我发现,小明哥的状况并没有好转, 他的状态越来越差,身体越发的虚弱,甚至到大场上晒太阳都需要他父母的搀扶或者背抱。每一次他半躺在躺椅里,看着我们在大场上玩耍嬉笑,他都会用空洞的眼神凝视着所有的一切,如果我们转而看向他,他都会很努力的给出微笑回应,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笑是那样的无奈无力,在那笑的下面隐藏他的痛楚和强烈的渴望。我们不能看透一切,但我知道,无论我多努力的每天为他祷告,无论其他的基督教徒多么虔诚的为他唱诗歌做祷告,似乎那个撒旦魔鬼就是不愿意离开他的身体,甚至越来越凶的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让他离死神越来越近。
“蕾,你出来一下,你家人找你。”半个多月后的一个下午,我们正在上课,班主任打断上课老师,把蕾叫出了教室。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蕾匆忙回到教室,收拾好书包就跟着家人走了。课间我们猜测着种种,始终没想到那是小明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