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恒把狸力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可它们总是有办法钻回去。自从遇到路大安和狸力群以后,他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些可怕的东西了。在他醒来后还能想起的那些梦境里,都是一些平常事,就像他在家的时候……在韶华之前……在上元前夜之前那样。
他的梦都是普通的梦,只有一点不同。在每一个梦里,不论是他在欧阳潜师傅的锻铁炉前直起腰来擦去脸上的汗水,还是在草地上跟村里的女孩跳完舞后转过身,还是坐在炉火前看书时抬起头,不论他在屋里还是屋外,身边总有一匹狸力。那匹狸力总是背对着他,他也总是知道,那匹狸力的金黄眼睛正在警惕地防备着可能要来的敌人。在梦里,即使是在五叔或者欧阳潜的餐桌旁,他也觉得这情景就像家常便饭一样普通。只有在他醒来以后,才会觉得这很奇怪。
这三天来,斑仔、疤脸和追风每天都为他们送来兔子和松鼠,路大安则负责寻找能吃的植物,其中多数都是子恒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有一次,一只灰兔子几乎从杏姑的蹄子下面窜了出来,子恒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的绷弓子装上石子,路大安已经掷出长刀,在二十步左右以外把它扎倒。还有一次,路大安用弓箭把一只飞过的肥美松鸡打了下来。他们的三餐比遇到路大安之前丰盛得多,然而子恒宁愿没有遇到过它们。他虽然不知道半夏怎么想,反正他自己是情愿挨饿也不愿意跟狸力群做伴,更别提被它们钻进自己的脑子里。
第三天下午,他们来到了一大片林子前。这片林子比他们经过的多数林子都大,将近四里宽。西边空中低低地挂着太阳,在他们身边投下倾斜的影子,风越吹越烈了。
子恒感觉到三匹大狸力从他们的斜后侧开始向前跑去,不慌不忙,因为它们没有闻到、也没有看到危险。半夏骑在杏姑身上。此刻是找地方扎营过夜的时候了,大片的灌木里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们朝树林走去,三只巨獒突然从树丛中冲了出来。它们口鼻宽阔,身材像狸力一般高,也许比狸力还要重,龇着牙大声吠叫。它们离开树丛后并没有冲过来,但是每一只都正对着一个人,距离不到三十尺,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杀意。
母马杏姑本来已经被狸力刺激得近乎崩溃,此刻长嘶了一声几乎把半夏甩下鞍去,子恒一眨眼之间已经准备好了绷弓子准备射击。对付狗不需要斧头,只要用石头打中肋骨就能把一般的狗赶走。路大安凝视着三只随时准备攻击的巨獒,头也不回朝子恒摆了摆手道:“嘿!没必要用那个!”
子恒疑惑地皱了皱眉,松开了手上拉开绷弓子的力道,最后把它放了下来。半夏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杏姑,一人一马都警惕地瞪着那三只大狗。
巨獒颈毛倒竖,耳朵贴在头上,发出地震一般的咆哮。突然,路大安举起一只手指到齐肩的高度,吹起了口哨,声音又长又尖,音调越来越高就像一支箭射向天空一样。三只巨獒先后停止了咆哮,向后退去,哀嚎着转动脑壳,似乎很想离开却被又什么东西限制住一样。它们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路大安的手指上。
只见路大安缓缓地放低手指,口哨音调随之降低。巨獒随着他的动作趴下身体,一直趴到地上,伸出舌头,摇着尾巴。
“看到没,”路大安一边向它们走去,一边对子恒说,“不需要武器。”巨獒舔着路大安的手,他挠着他们的大脑壳,抚弄他们的耳朵,“他们不像外表那么可怕,它们也只是想把我们吓走而已。如果我们不往树林里走,它们也不会真的咬我们。不过,现在不用担心这些了。我们天黑前还来得及再找一个树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