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子恒又看到了一个画面,里面有当那些大虫渠鸟追到他们时,太阳在空中的位置。他回头瞥了太阳一眼,用干燥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不到半个时辰,那些大虫渠鸟就能赶上来了,也许还不用那么久。半个时辰。而现在距离天黑至少还有两个时辰,还有两个时辰天才能完全黑下来。
我们会随着落日一起死去,子恒心里想着,脚步蹒跚。就像那只猞猁一样被撕碎。他的手指摸了摸斧头,又摸了摸绷弓子,对付大虫渠鸟,后者比较有用。但是,这玩意儿可不容易保证射速稳定。面对一百只大虫渠鸟,一百只冲过来的目标,一百只尖利的鸟喙,绝对不够。
“该轮到你骑马了,子恒。”半夏疲倦地说道。
“我现在状态不错,再过一会儿,”他喘气道,“我善于长跑。”半夏点点头,留在马背上。子恒想,她也很累了,要告诉她吗?还是让她继续以为我们有机会逃脱?半个时辰的渺茫希望,还是半个时辰的彻底绝望?
路大安又在看着子恒,只不过什么也没说。子恒想,他一定也知道了,但他就是不肯说。子恒又看了看半夏,鼻子一酸,眼中湿润起来。他眨眨眼把泪水挤掉,摸了摸斧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在那最后的时刻,当那些大虫渠鸟扑向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希望时,帮助她免于遭受像那只猞猁一样的死法?
子恒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万念俱灰,他只好强打起精神来。前方的大虫渠鸟忽然完全消失了。子恒仍然能看到西边和东边黑乎乎的雾状鸟群,但是前面什么也没有。它们到哪里去了?这一下更麻烦了,如果我们跑过了它们,那是不是它们被落在了后面。
正在着急上火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阵寒意传遍他的身体,是一阵冰凉、纯净的刺麻感,就像他在冬至时跳入冰冷的泉水中的感觉。这股凉气像波浪一般地穿过了他的身体,带走了身上少许的疲倦、脚上少许的疼痛、还有肺里少许的烧灼,留下了某种东西。他无法说出那是什么,只觉得自己有点不同。他踉跄着停下脚步,惊惶地看着四周。
路大安眼里闪着微光看着他,看着他们。子恒很肯定他知道这是什么,但他只是看着他们。
半夏勒停了杏姑,不确定地看着自己的胸前和双臂,半是困惑,半是害怕。“真奇怪,”她轻声说道,“我觉得我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就连小母马杏姑也期待地抬起头,扇着鼻孔,像是闻到了一堆新割干草的微弱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