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嘉荣城之后,除了两个晚上之外,半夏毎晚都会带着这枚戒指入睡,而它的效果全都不相同。她总是发现自己身处于夜摩自在天中,但在她所看见的事物里,唯一可能有意义的只有秦望石髓的大厅,不过任何鬼子母没有再出现过。这与玄女派鬼子母肯定是没关系的。
没有那件密炼法器的时候,在她梦里充满了看不见的世界的浮光掠影。令公鬼拿着一柄锋刃如同阳光般耀眼的长剑,剑身愈来愈亮,直到她根本无法分辨出那把剑的形状,无法分辨出令公鬼的身影。令公鬼以十几种方式出现,却没有一种有丝毫的真实性。
在某次的梦里,令公鬼站在一片巨石铺成的地面上,黑色和白色的石块如同一座座小山,而令公鬼在不断躲闪着一只只巨大的手。那些手里都抓着那种巨石,想把令公鬼砸着粉碎。这一定有什么意义,这不该只是表示令公鬼正处于危险中,受到了某些人的威胁,或者是正在威胁着某些人——半夏认为这已经很明显了——但又不是很清楚,但她完全不知道该是什么。
半夏告诫自己:现在,我不能帮助他。我有我自己的任务。我甚至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只知道,也许他离我有二千里远。
她也梦到过子恒和一匹狸力,一只猎鹰和一只鹰。猎鹰与鹰在奋力搏杀而子恒正在拚命逃离某个人,他欣然地跨出悬崖的边缘,一边还说着:“一定要做到,我一定要在落地前学会飞翔。”还有一个关于厌火族的梦,半夏觉得这个梦也和子恒有关,但她不能确定。一个关于紫苏的梦,她触发了一个钢刃陷阱,却安然无恙地走了过去。也有关于马鸣的梦,骰子在马鸣的周围旋转。她觉得自己知道那个骰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马鸣被一个不在那里的汉子跟踪—她仍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在跟踪马鸣,或者不只一个人,但不知为什么,又好像没有人在那里。马鸣拚尽全力骑马冲向远方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他必须到那里去。以及马鸣和一个看上去正在投掷焰火的女人。她觉得那是个引路之人,但这个梦像其他的梦一样看不出任何意义。
半夏作了那么多梦,以致于她开始怀疑所有的梦了。也许这是因为近来太过频繁地使用这件密炼法器,也或许是因为将它带在身边,也许她终于学会了占梦者之道。狂乱的梦,热病般的梦。男人和女人冲出笼子,然后又戴上冠冕。一个女人在玩弄傀儡。在另一个梦里,傀儡被大的傀儡所操纵。而大傀儡又被更大的傀儡所操纵,就这样一层一层往上递升,直到傀儡线消失在看不见的高度。国君们纷纷死去,王后们在哭泣,战火四处蔓延。白羽客蹂躏了红河。她甚至不只一次又梦到了霄辰人。那些被她扫进黑暗角落的人,她不允许自己再想到他们。每一晚,她也会梦到她的爹和娘。
至少,她知道最后这个梦的意义,或者她认为她知道。它意味着自己在追猎玄女派,而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梦有什么意义,或者如何让这个愚蠢的密炼法器发挥应有的作用,而自己很害怕,还有想家。片刻之间,她想到如果她母亲还能抱她上床,告诉她到了早晨一切会变得更好,那该多好。只是母亲不能再帮自己解决问题,父亲也不能再将床边的怪物赶走,并让自己相信他们都跑了。
半夏告诫自己:现在,我必须自己解决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