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跟你说?”
“因为我是一名说书先生,马鸣。”师卫古又将头歪成那种让人感到不自在的姿态,声音里隐含着一股怒意,仿佛必须做这种解释让他很不高兴。他举起披风的一角,似乎是要用那些五彩补丁作证明。
“你看见了以前只有屈指可数的厌火族人才能见到的东西,我能用你所见到的情景编出什么样的故事?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让你成为我故事里一位英雄。”
马鸣哼了一声:“老子不想成为什么他娘的英雄。”
但就这么保持沉默也没什么道理,鬼纳斯那帮人会吵嚷着不能说出昆莫的秘密之类的话,但马鸣不是楼兰人。而且,这些卖货郎之中有人向马鸣稍微表示好意,他也应该回报一下,等他有需要的时候,这个人大约能帮他说几句话。
马鸣于是讲述了从到达那堵雾墙开始直到从那里再次出来的整个过程,但有选择地省略了一些情节,他不想告诉别人关于那件形状像扭曲门框的密炼法器,也不愿意去想起那些尘土化成的杀人怪物。告诉这个说书先生那座奇怪城市里的巨大宫殿,还有不死神苍木在那里就已经足够了。
师卫古很快就略过了生命之树的部分,但他让马鸣将其余的部分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则提出了愈来愈详细的问题,比如,走过那层浓雾时的感觉如何,走多长时间才能穿过雾墙,进入那片没有影子的苍天,他还要马鸣尽量描述出城市中心广场上的每样东西。
马鸣很不喜欢说这些,一不小心,他就会把那件密炼法器说出来,谁能知道这会导致什么后果?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一直说到喝干了最后一滴温热的浑酒,又把嗓子彻底说干了。
马鸣的整个故事听起来相当无聊,就好像他只是走进了昆莫,然后等着令公鬼,然后又走出来一样。但师卫古似乎是要从他这里挖出昆莫的每一块碎片。
他确实让马鸣想起了谢铁嘴,有时候,谢铁嘴也会这样全神贯注地逼问他,仿佛是要把他的经历全部榨干。
“这就是你要做的?”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马鸣不由得跳了起来。铁勒娜甜美的声音现在却显得很严厉,这女人原本就让他感觉不安,现在看起来像是要把他和说书先生的心一起挖出来。师卫古也爬起了身。
“这个年轻人刚刚告诉我昆莫里那些让人陶醉的事情,你绝对无法相信的。”
“我们不是为了昆莫而来这里的。”说话的语气与她斧刃般的鼻子一样锋利,不过,至少她现在只是瞪着师卫古一个人了,“我跟你说————”
“你什么也不要对我说。”
“你不要打断我说话!”
两个人没有再理会马鸣,而是向他们的马车走去,他们低声争吵着,激烈地打着手势。当他们消失在马车里的时候,铁勒娜似乎是被说书先生吓住了,她闭上了嘴,脸上露出非常可怕的神情。
马鸣打了个哆嗦,他没办法想象和那个女人共居一室是怎样的情形,那一定就像是和一头暴躁的母豹子住在一起。
铁勒娜,现在……那张脸,那双嘴唇,那样的腰肢,如果他能让她离开沙陀信,大约她会找到一位年轻的英雄————对她来说,那些尘灰怪物一定有十尺高,他能活灵活现地将记忆中和他创造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都讲给她听————一位年轻俊美的英雄总比一个乏味的老卖货郎更能让她喜欢。马鸣开始胡思乱想。
太阳滑下了地平线,帐篷中间,燃烧荆棘枝形成的小堆营火放射出微弱的黄光,煮食的气味充满了营地,晚饭是撒上了岩盐的烤山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