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石板铺就的坚固地面上,一层又一层的魔人尸体堆叠交织,时不时有浓稠的暗红色血渍迸溅到半空,在高温烈火的炙烤下蒸发成气。
火焰随着魔人躯体的倒下在渐渐熄灭,而坚持着通过火海来到帝国阵线前的魔人越来越多,他们身上的烧焦痕迹也越来越少,魔人并不在意自己同伴的性命,他们可以毫无负担地踩在死去魔人的尸体上,只为了少一分烈焰的伤害。
烈焰,终于熄灭了。
当最后一抹火花消散在硬石地板上,仍有四千魔人前仆后继地朝营地冲锋,哪怕失去了领袖,失去了纪律的约束,如今仅仅靠着对上层命令的畏惧和自身的凶性,仍然称得上一股不小的威胁。
帝国的精锐们如今还有不到五百人留下,靠着这个兵力想要堵住缺口都变得十分吃力,而他们翘首以盼的援军仍然没有踪影。
郡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若不是怕霍乱军队的士气,他恐怕早就破口大骂白城的城主了。
郭洵微眯双眼,视线落向了远方的树林深处,那里似乎有三两成群的飞鸟自林中飞出,拍动着一双翅膀,向着天空远去。
他带着一份不明含义的笑意看了一眼郡尉,后者注意到这份目光后立刻收敛起气急败坏的神色,随即也注意到了林中的飞鸟,在望上两眼之后不禁喜从心来。
起飞的鸟越来越多,从零零散散变作了黑压压的鸟群,树木之中也隐约泛起了道道涟漪,顶端可以望见的树叶左右摇晃,由远及近,直到营地前的树林边缘,一匹金边骏马一跃而出!
马上之人身披金甲,头顶金盔,甲胄足够厚重却不显得笨拙,两顶龙头状的肩甲随着行进不住地摇摆,背后一袭宽阔明亮的猩红披风随风招展,道道精妙繁华的花纹被镌刻在甲面之上,明明暗暗地散发着层层波动,而露在外面的面庞更是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在这位金甲骑士身后,又是一只只骏马从林中冲出,马上骑士各自身披金盔金甲,手中端着鎏金长枪,马蹄声是如雷灌耳,气势如虹。
树林中仿佛出现一道金色的壁垒,他们排成微微倾斜的宽大箭头阵形,从林中现身后,随着那位领头的统领直扑魔人军阵后方。
还排在后面等待着登墙的魔人,听到身后如雷鸣般的马蹄声无不心惊,甚至大部分的魔人还来不及做好应对冲锋的准备,就在一道劲风铺面而来后,被化作模糊残影的金枪收割了性命。
郡尉在营墙之上定睛凝神,细细查看,结果是大吃一惊,他有些迟疑却难掩喜悦地说着:“这是,禁卫军?”接着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郭洵,却见这位皇城来的刺史大人仿佛胸有成竹,嘴边还带着那抹道不清楚的笑意。
郡尉拱手道:“真不愧是刺史大人,原来是早有对策,陛下盛明,此次竟然连龙庭禁卫都派出来一千人。”
郭洵深思片刻,道:“魔人之事不足为惧,陛下早有准备,现在倒是该考虑一下真正的麻烦了。”说着,他担忧地看了眼身后的经天大师,后者此时正凝望着营地深处,那通往山洞的入口,不知在想着什么。
整整一千龙庭禁卫如一道金色洪流,在冲入墙角下的魔人大军后,好似收割麦田般大肆冲锋,看起来数量繁多的魔人丝毫不能阻拦这支精锐骑兵片刻,他们好像全然没有阻碍一般,从后方撕开口子,在黑潮之中注入了一片金色。
禁卫将魔人大军撕扯成两半,轻而易举地从大军的另一边冲出,紧跟着就是回身的第二次冲锋,单单一次冲锋,就让下方等候的两千魔人死伤过半。
龙庭禁卫的第二次冲锋只不过冲刺到一半,底下这群魔人残兵便鸟走兽散,抛弃了留在墙上的友军,各自溃逃了。领兵的统领冷哼一声,便再度挥军直扑逃窜的魔人,只用了不过五分钟就将剩下的一千魔人屠戮殆尽。
论起单兵的素质,这批龙庭禁卫作为直属于皇帝的私属部队,甚至比称得上身为三河郡金字招牌的白虎营还要高出不少,不要说一千禁卫,就算只有一百人,杀光这一千魔人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自此,这次的围城危机就算是解除了,禁卫杀光了逃兵,之后就回头下马登上了营墙,与营中的五百守军合力,前后包夹之下将墙上的两千人很快击溃,同样的,禁卫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魔人离开。
等到最后一只魔人的尸体跌落下高墙,帝国战士还停留在乱战的状态里无法自拔,脚边是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和黝黑粘稠几乎凝固的血液,整个营墙上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那些魔人在受到黑魔法的腐化之前,可都曾是人类。
营地中的各个小队队长纷纷清点着自己的战士,粗略计数之后,竟有一半的守军永远长眠于此,甚至在战局最激烈的后半段里,还有一位白虎营的战士不幸殒命。
待得战事结束,郭洵见到了罗毅,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后的林玖,道:“想不到罗大人竟都会露面,倒是解了此番燃眉之急。”
罗毅依然是一副随意的态度,只是眉宇间目光暗藏着一些蕴意:“免了这些繁文缛节吧,倒是郭大人这一手禁军安置地实在巧妙,时机不偏不倚,伤亡也刚刚好,不愧为陛下信赖之人。”
郭洵对罗毅的话外之音毫无反应,脸上尽是一副坦荡之色,心中却小小地为之惊讶了一下。
“只不过这次本该是白城的援军早日抵达,不知为何耽搁,才让陛下的底牌不得不暴露出来,此次龙庭禁卫出手,那些藏在暗处的魔人杂粹,恐怕会躲得更加小心。”
接着,郭洵看向了林玖,问道:“不知罗大人与这个孩子的关系?”
罗毅看起来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徒弟,之前他口无遮拦,说过些不合时宜的话,我会教育这小子的,只是要提点一下郭大人,有时候过分地依赖不为自己掌控的力量,反而容易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