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弱智的脑子自然过滤“我什么时候给这套玩偶服加了伪装魔法”,得出“蠢宝宝还是没有认出来,伪装完美”结论(。)
“哎嘿。”
嘿啥嘿,傻叉。
摘去头套后,安娜贝尔更清晰直观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明明闷在这种不透气的服装里,应该脸颊泛红:可他的脸色却出奇苍白,甚至还有点泛青。
黑眼圈与红血丝倒是没有,皮肤状态依旧很好。
……宿敌的身体情况,一直很微妙。
一方面,安娜贝尔经常看他出入校医室,还知道他有胃病、抵抗力差容易感冒发烧、有间歇性头疼的毛病、生病时会喃喃着耳朵痛、还极度排斥吃药;
另一方面,他力气大得惊人,速度也快得惊人,学校里经常出现“成山状的货物在凭空漂移,哦,原来下面扛着货的是布朗宁”景象(。)
而且,似乎无论他怎么折腾自己,脸上都显不出来。
不会出现眼袋,不会长痘,不会变胖,高烧躺尸在校医室都依旧神采奕奕,精力条仿佛无限。
所以同学们基本都默认布朗宁同学“体能优秀”,只有关注他进出校医室的安娜贝尔会诋毁他“虚弱的娘娘腔”。
这一次也是同理,无法从任何生理上的特征判断他的真实情况。
可安娜贝尔贴近了他的脸,鼻尖抵着鼻尖,睫毛碰着睫毛。
两秒钟后,洛森的眼睛匆忙挪开。
“你干嘛。”
他态度恶劣地嘟哝,“烦。”
——两秒钟,反应比往常自己贴近时慢了整整一秒半。
连反应速度都下降了……
安娜贝尔抿紧嘴唇。
他这是累极了。
“过来。你的额头被撞青了,过来擦药。”
“哦……”
“我是要来砍你的侩子手吗,你保持这个距离我怎么替你擦药。”
一边极不走心地编着谎话应付弱智,安娜贝尔一边重新将脚伸进浴缸,取来墙壁上可活动的花洒:“进来吧,顺便一起洗。”
最好这个擅长折腾自己的混蛋能在温水里泡睡着。
擅长折腾自己的布朗熊:我就知道。
他忿忿道:“就算是玩偶,我也是公熊。你怎么能随随便便邀请……”
安娜贝尔:一头蠢熊。
“滚进来,躺好,我准备穿着浴袍坐在浴缸外面,保证包裹严严实实,不会被你看到。”
就算被你看到也无所谓,你不是嫌丑吗。
“可我的衣服……不,我是说,熊皮……”
“你不是会魔法吗,布朗熊,施个让衣服防水的魔法。”
对哦。
于是布朗熊脱掉了玩偶服,给自己的衣服加了一层防水魔法,呆呆地滚进浴缸。
——他是真正意义上“滚”进来的,水花四溢,动静极大,不仅让温水溢出浴缸边缘,还溅湿了安娜贝尔的浴袍下摆。
坐在出水口旁的大小姐拎起打湿的布料,恼火道:“喂——”
她这声质问只低低开了一个头。
因为滚进浴缸的笨蛋侧躺在温水里,隔着防水魔法传来的、四面八方漫来的温热感,让他迷迷糊糊的眼睛变成了逐渐合上的眼睛。
“怎么啦,不是你让我滚进来的吗。”
他困倦地仰起头说:“原来躺在浴缸里是这样的……有钱人……哈欠。”
安娜贝尔猛然想起,男生宿舍是只有淋浴的。
笨蛋也不像是舍得给自己买浴缸用的人。
……笨蛋。
她叹了口气。
“过来,这样躺会弄湿头发的,你的头发可没施防水魔法。”
本来就免疫力极低,头发湿着睡觉第二天肯定感冒。
布朗熊没搭话,从未体验过的浴缸可比闷热的玩偶服更能催眠。
他运用超绝的毅力睁开眼睛,从喉咙中滚出低哼:“困……”
这家伙真是累昏头了,竟然会对我撒娇。
安娜贝尔觉得心里某块东西被微微撞击了一下,她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开心,只是握住花洒的手心烫了起来。
真奇怪。
“过来,头靠这儿,我正好给你涂药。”
——当然不需要涂药,涂药一开始就是个想把他骗睡着的借口,现在又成了避免他头发打湿的借口。
布朗熊依旧没睁眼,他顺着轻轻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挪了过去,然后感觉被捧着脸搭上了什么柔软的地方。
醋栗的甜味。
这下他不得不睁眼了,好确认失智的蠢宝宝不会直接对陌生玩偶熊敞开大门,让它“想趴哪儿就趴哪儿”。
——结果没他想的那么糟糕,却也没那么好。
头下枕着的,是女孩并在一起的膝盖。
膝盖以下的浴袍全部浸湿了,因为她的双腿都放进了浴缸中,仿佛古书插图里那些斜坐在溪边梳洗的仕女。
不过那些仕女都姿态贤淑,穿着半透明的轻薄纱裙,拥有符合着古人审美的雍容体态。
安娜贝尔身上的羊毛浴袍一点都不透明,紧皱的眉毛与抿紧的嘴唇一点都不贤淑,体态……像是细嫩柔软的柳叶。
很小很小的一枚,需要他捧在手心。
可布朗熊还是不怎么高兴。
“随随便便哪个东西,只要穿着玩偶服,都可以枕上你的膝盖吗?”
安娜贝尔:“……”
“废话。”她很没好气地揉按着他的太阳穴,“只有绿眼睛的傻叉才可以。”
当本小姐的膝盖是公共长椅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哪个人都可以?
不愧是傻叉本叉。
傻叉布朗熊:“……你怎么知道我是绿眼睛?我的眼睛可是纽扣。”
——因为这双绿眼睛正看着我呢。
“我就是觉得布朗熊会有绿眼睛。”
安娜贝尔忍住没翻白眼:“哪来的这么多问题,你赶紧睡……”
“那既然膝盖不会随便给别的玩偶枕,抱抱呢?”
安娜贝尔不耐烦了。
她捏住这个傻叉的脸颊,稍稍用力,掐:“当然是不——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脸颊被捏圆的布朗熊模模糊糊重复:“你不要扯开话题,我正经问你……”
“一股香水味!”
安娜贝尔嗅嗅鼻子,之前靠近时只注意去瞧他神情,完全忽略了这股味道——
“一股玫瑰香水的味道!就是你以前形容‘中年妇女’的香水!”
洛森愣了愣。
他混乱的记忆里,好像是有那么一个画面:海伦娜拂过自己脸颊的白手套,与她身上浓郁的香水——但记不清了,呃——
他轻微缩缩脑袋。
安娜贝尔敏锐捕捉到了这抹一闪即逝的心虚。
突然,比被当成干毛巾推开、被嫌弃丑不看都热烈得多的怒火席卷了她——她前所未有的愤怒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脸颊上有我没闻过的香水味?!”
布朗熊:“呃……生意……”
“什么生意能让你的脸沾到香水味?!你倒是说说啊!说!说!啊!”
布朗熊:“呃……这个……”
“哪个?!哪个?!哪个混账——等等,你的头发上也有!为什么头发上也有香水味!!”
布朗熊:“呃……香水气味分子毕竟是扩散……”
“你闭嘴!!”
布朗熊赶紧闭眼装死。
徒留安娜贝尔在他上方,用牙齿与呼吸发出类似雌狮撕咬羚羊的可怕声音。
半晌,她一边制造着可怕的声响,一边劈手夺过了自己的洗发露。
“侧过来!来洗头!现在!立刻!”
“可我想睡……”
“再逼逼就把你洗秃!!”
“……对不起。”
布朗熊胆战心惊地把自己的头发交到雌狮的爪牙中。
可出乎意料的,她下手还是很轻柔。
……意外的,非常轻柔。
“别用这么吃惊的眼神偷看我,”安娜贝尔的气场依旧恐怖,“本小姐的新娘修行满分成绩可不是吃素的,你以为我为什么童年记忆全模糊就牢牢记得这个了啊。”
布朗熊:你倒是模糊这种无关紧要的修行,把我牢牢记住啊。
“新娘修行既然都有洗头了,怎么你连扎马尾辫都不会……”
安娜贝尔不假思索:“我要联姻的对象又不需要扎马尾辫。”
【嗯,就在这里说再见吧。谢谢你,我将来也会去找那个我想嫁的人的,你也要加油环游世界!】
【……哈哈,问我真正想嫁的是什么人?那当然是要优雅一点、高贵一点、会带着我跳交际舞……】
布朗熊轻声咕哝:“那个罗曼可是拥有优雅的长发。”
一切结束后,他要不要也开始蓄长发呢。
以前是觉得养长发太费事,可自己要达成“优雅高贵”标准的话……
好像,也只能在外型上下下功夫。
“嗯?什么?”
“没什么。”
安娜贝尔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他,可洛森已经闭上了双眼。
她冷哼一声,拿过花洒,让细密的水柱浇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适中。
于是挪到他发间,一簇簇捏过涂满泡沫的地方,仔细揉搓着冲洗干净。
从鬓角悄悄往上滑动,挽起细碎的刘海,穿过略锋利的眉角,轻轻避开对方的耳朵。
就像怕被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割伤似的。
安娜贝尔此时的注意力其实并不在他的头发上,她还在反复咀嚼着刚刚嗅到的香水味,越想越生气。
可奇怪的是,手指的动作,却先于大脑,熟练而自然。
明明应当是初次践行。
【明明,心脏正因为初次践行这项修行而紧张跳动。】
很多年以前,坐在溪边的小安娜想,面色奇怪地拨弄着手指间的头发。
【我要被你揪秃啦。】正在她膝盖上午睡的小精灵困倦地抱怨:【你到底要摆弄我的头发到什么时候?】
【我……我在练习呢,你睡你的。】
【练习什么?】
新娘修行呀。
准备嫁给你,就必须好好学习的事。
小安娜不好意思地咽回答案,她怕说出口又会听到一句“我才不会娶你”。
可即使她不说,聪明的小精灵也能猜到答案。
【又是你们家死板的规矩学习吧。】他不耐烦地拍拍身边的空地,【干嘛听他们的,这样跪着多不舒服,而且你膝盖不酸吗?你躺下和我一起午睡吧?】
【唉,说了多少遍,我又不是要娶一个伺候我的仆人,我不会娶你的。】
真讨厌。
他还是说出来了。
为什么被教导的那部分“新世界”里……不能有,继续嫁给他呢。
小安娜垂下眼睛。
【要你管,泥巴脑袋,我就喜欢跪着坐,你赶紧睡,否则揪秃你。】
【……你好凶。】
明明是我好心问问你。
小精灵闭上双眼,不搭理这个讨厌鬼了。
午后的阳光,又暖和又舒服,他刚刚从一场灾难中逃窜出来、修复完毕的肢体还有些发冷,正适合晒着它睡觉。
小安娜继续静静拨弄着他的头发,悄悄幻想未来在水池里用沾上泡沫的手去揉搓是什么样子。
大约很久之后,也可能是仅仅五分钟,小精灵睡熟了。
小安娜的手顿了顿,悄悄拨开他的额发。
今天又说了一遍“不会娶我”。
真讨厌。
所以,这是你讨人厌的惩罚,泥巴脑袋。
【啊呜。】
小小的女孩,学着森林里动物幼崽标记食物的架势,愠怒在精灵的额头上,“咬”了一口。
因为害怕把对方吵醒,刻意咬的很轻,连牙齿都没用上,其实只是轻轻碰碰罢了。
……可这轻轻碰碰,让她的胸口里也传来“砰砰”的跳动。
她还很小很小,不知道什么是“额头吻”,不知道什么是“独占欲”,不知道什么是“气急败坏”,只知道,自己想拿到满分的新娘修行成绩,再嫁给他当满分的新娘。
——“不行,不可能,完全不行。”
多年后的安娜贝尔还在因为不属于自己的香水味生气,那怒火烧得她快难受死了,再这样下去,眼睛都可能戏剧化地喷出血来。
膝盖上的傻叉已经睡熟了,微微侧着脸倒在一边,前所未有的倦容里,透着对她的毫无防备。
她从没见他这么累过。
她从没见他这么反常过。
难道、难道、难道他这几天忙的,是——
【说起来,你知道吗?圈子里那些包小男孩的贵族夫人,出手可是很宽绰的。】
薇薇安那曾状似不经意的提醒在安娜贝尔脑中清晰浮现:【一次就几千金币的也有……只要脸够好看,对她们胃口。当然,那些人不可能都是自愿出来做生意的,也存在某些不经意遭遇了胁迫……】
她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当时的安娜贝尔莫名其妙。
她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现在的安娜贝尔怒火中烧。
——不可能,不可能,这个混蛋和我保证过的,他说他没有经验,也不屑去——我得相信——才不会有那些——去他的相信!!
大小姐咬牙切齿地抓过法杖。
然后她回忆起自己看过的那个魔法,在对方脸上香水味最浓郁的地方,挥了挥法杖。
来吧,来吧,只是试试,试试而已,反正只是从那种无聊的女性杂志上看到的什么“肢体接触影像倒放”,如果什么都没发生,她可什么也看不见,至于这个魔法排在了什么“最有用的捉奸魔法排行榜”上,也是偶然,偶然……
魔法生效了。
一抹模模糊糊、不甚清晰的影子浮现在他脸上。
那是只手套,正在抚摸精灵的脸,指腹还暧昧地打着转。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瞪大眼睛,恨不得看清那只手套上用银线绣着的家徽——她当然知道这是双女人的手,可恶,这肯定还是双飘荡着香水味道的贵族太太的手——看本小姐不弄死——
万幸的是,那双手只是停在脸上抚摸,几分钟后就消失了。
这说明它和洛森超出礼节的肢体接触,仅止于此。
——可还有很多礼节性的肢体接触啊??
吻手礼,贴面礼,薇薇安说这些都是那些贵族太太揩油的——
安娜贝尔抓着法杖,浴缸里的水流声依旧缓缓碰撞。
她指间的依旧是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来得及用毛巾擦干。
可恶。
太可恶了。
如果让我知道这是谁……如果让我知道这是谁……
安娜贝尔咬牙切齿地瞪向睡着的精灵。
对方的睡脸倒是挺恬静无害的。
——等等。
如果是那么明目张胆的抚摸脸颊,这家伙完全可以拒绝!!
而且摸了几分钟啊?有几分钟吧?有几十分钟吧?起码摸了一小时吧??
干嘛不拍开人家的手啊?!
是不是因为对方还补充了“让我摸一分钟就给你一袋子金币”,这个王八蛋就动摇了?!
安娜贝尔气红了眼睛。
眼睛可能真要戏剧化喷出血了。
时过境迁,安娜贝尔·斯威特已经是成年的女人了,虽然她在某只精灵眼中依旧是个蠢宝宝。
现在的她知道什么是“额头吻”,知道什么是“独占欲”,知道什么是“气急败坏”,还知道“包}养”“爱}抚”“上}床”——
除去被遗忘的、想要拿到新娘修行满分的原因,她几乎知道一切,明白一切。
可恶。
可恨。
太可恨了。
太肮脏了。
太不耻……本小姐……
遗忘了“喜欢”的教导,遗忘了“喜欢”的对象,甚至都遗忘了“喜欢”的心情,失去他的陪伴后把这份令人害怕的悸动与“讨厌”划上等号。
长大成人的女孩,还是学着森林里动物幼崽标记食物的架势,愠怒在精灵的耳根后,咬了一口。
这一口是切切实实的咬,留下齿痕,还学着电影里看过的架势,顺势吮红了那块皮肤,让齿痕更加鲜明。
精灵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因为疼痛,因为那气疯之后滴在他后颈上的泪水。
抹了一把脸,不争气到仅仅是幻想画面都被气哭的,他独占欲过分强烈的女朋友冷笑道:
“我看这样,还有谁敢包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独占欲强烈程度也能半斤八两,不愧是你们。
正规恋爱流程:亲亲→摸摸→不可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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