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只宣判了这么一句:【违反禁令,你该死。】
……这当然。
如果让它发觉他做圣女时留下的那些手段,就不仅仅是死去了。
洛森·布朗宁出生的那一天。
他清晰地看见自己生命线的尽头。
诅咒加重,藤蔓缠身,梦境深处出现可怖的迷雾,随时准备彻底吞噬他的灵魂。
……他知道,只有一个办法能救自己。
找到【荆棘】。
……然而,这副破败不堪、即将崩溃的身体,怎么可能找到那被封印了数个世纪的神秘力量,又怎么可能支付得起获取那力量的代价?
驾驭那力量甚至还需要魔法与火焰。
……他一个精灵,去哪里掌握魔法与火焰?
空有智慧,脑子里藏满数十个世纪都未必会被旁人知晓的秘密,却只能躺在病床上咳血。
从那时开始,他不得不重新开始布局。
为了自己死去之后的未来,考虑了一千零一种可能性。
当他死去,婚姻仪式必须自动断开,妻子得以自由安全地离开;
当他死去,所有秘密必须带进坟墓,而开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他死去……
全部安排好之后,他开始等待死亡。
痛苦,但也并非难以忍受。
每个习惯长跪在石砖上祈祷的圣女都能忍受痛苦,更何况他曾跪坐了百年。
难以忍受的,是无法再提供给妻子的肩膀,从未提供给那孩子的手臂。
小小的,软软的那团精灵。
还不会说话,就必须在他的诱导下学习独自生活。
……卡拉离开时不会带上这只小幼崽,他很清楚,妻子的个性|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一旦决心离开、放弃做他妻子的同时,也会放弃成为小幼崽的母亲。
他也无法去要求她照顾什么。自由自在是这个布朗宁最明艳的特质。
想象她在自己死去后彻底离开这个笼罩阴影的地方,去到她一直念叨的“能吃肉的人类世界”“烟花超级好看的法师界”,这会令他微笑。
……但,他的孩子。
万一真的应验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继承了血脉?
万一那血脉里真的包含圣堂的力量,无法脱身?
万一、万一,他被自己染上的诅咒缠上……
死期临近,他太虚弱了,找不到任何解决的方法,只能尽力做些自己能做的。
……如果不是诅咒。
真想摸摸他,揉揉他,让他犯困的时候靠一靠。
如果不是诅咒……
雪白的精灵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他看着犯困的洛莉·布朗宁,看着她一睁一闭的眼睛,看着她缓缓往自己身上靠、戴着毛线帽的脑袋。
他没有抬手制止,只静静坐着,看她靠上了自己的手臂。
……再穿过透明的它,像穿过一片冰冷的梦境。
洛莉冷得打了个哆嗦,清醒了一点。
她抱紧了胳膊:“怎么了?刚才又是一股大风吗?嘶,这破森林……”
嘟嘟哝哝地抱怨完之后,她才注意到静静端坐在一旁的陌生精灵。
洛莉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对不起哈,没碰到你吧?”
他看着她比兄长更浅的淡绿色眼睛。
眼睛,鼻子,头发,应当是更像没什么颜色的自己。
但嘴巴这里,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母亲。
……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不会说话的时候会手脚并用的乱爬吗?
睡觉的时候会大大方方的肚皮朝上手脚摊开吗?
有没有能饲养的、长辈专门为她捉来的小宠物?
那孩子……照顾她长大的同时,有没有记得照顾自己?
他不知道。
哪怕是整个精灵族百年来最为智慧的存在,也无法知道,这么简单的小事。
“没有碰到。……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