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日常十九
摁住不停作妖的痴呆熊、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医务室内配合丹拿校医的治疗,几乎耗费了安娜贝兔半条命。
而排除痴呆熊不停的熊爪扒拉收好丹拿校医开的药,排除痴呆熊不停的石角磨蹭用笔记本记好所有医嘱,排除痴呆熊不停的探头抱怨把他一路带回家……
这就耗费了安娜贝兔的另半条命。
故此,到家后,顶着肩膀上那一大只摇头晃脑的挂件,斯威特法师掏出钥匙开门,插入、旋转、推开——
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晃晃悠悠走到沙发边,扔开沉重的手提袋。
向下一滩。
……啊,感觉像是练完四小时的芭蕾,又被家庭教师通知下午有一场八百米体测。
下个星期她绝对要开始锻炼身体,努力举哑铃。
斯威特法师望着男友公寓低矮狭窄的天花板,疲惫且出神地计划着自己那或许还能练出马甲线的健身计划。
【别听网上那些家伙乱说。我就喜欢现在你的身材啊,抱起来软软的……不行,还是太瘦了,再养胖一点……】
……算了算了,不练马甲线,就举个哑铃吧。
“回家了吗?你又骗我?……我不会再信第二次了。”
哦,那只。
斯威特法师疲惫不堪地抬起眼,发现那头痴呆熊依旧无比警惕地扒拉在门框上。
……可爱是真可爱,心累也是真心累。
“到家了。”
她有气无力道:“快滚进来吧。”
痴呆熊:“唔……”
斯威特法师叹了口气,重新把自己撑起来。
其实她也就是嘴上过个干瘾:经过今晚种种磨难,安娜贝尔已经对男朋友这个状态堪比一个人待在家的小朋友的警惕心理有了鲜明认知——别说进门,把他摁进/拉出魔法马车的那两次,就够她受的。
只要带领痴呆熊进到什么他智商不能理解的“新区域”,必会展开一番胡搅蛮缠。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休息,她还要照顾……前所未有的高烧患者……
“回家。”
扒在门框上的痴呆熊,主动松开爪,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晃晃悠悠地合上门,晃晃悠悠地弯腰提起安娜贝尔甩在一边的沉重手提袋,把它挂在了挂钩上。
除了步伐的轻微晃悠,完全看不出这是个智商极度跳水、彻底痴呆的高烧患者。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晃晃悠悠地来到她身边,噗通一声,跌坐在了沙发脚边。
“回家……”
布朗宁法师嘟哝了一会儿,调整姿势(更斜更不端正地歪坐姿势),伸手,很自然地附上了安娜贝尔的脚踝。
……他的手很烫,手心格外炙热,传达着火炉般的温度……就和之前一直搭在自己肩膀上,那因为生病而沉重许多的呼吸一样。
安娜贝尔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那只脚。
“别动。……蠢宝宝。”
洛森的手逐渐往上,贴着她光|裸的脚背,摸索着爬了一段距离。
就像是确认摆在笔记本电脑旁的蓝光眼镜,更像是年少时在浓密的枝叶中寻找某颗甜美的浆果。
安娜贝尔被脚踝处乱爬的热度弄得脑子有点乱:“喂,布朗尼,虽然你自己没什么自觉,但你现在真的在生病……虽然我不介意……但你真的需要休息……”
“什么?”
男友摸到了她的高跟鞋搭扣,即便大脑因为高烧昏昏沉沉,把它们尽数解开依旧只花了他两秒钟。
就好像解开安娜贝尔·斯威特的搭扣——不管具体哪个位置的搭扣——是他与“蠢宝宝”这个外号一并携刻进肉|体记忆的本能。
“在家要脱鞋。”
痴呆熊非常认真地说,然后彻底脱下她脚上的那双银色高跟鞋,把它们提起,再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回了门口的鞋架处。
安娜贝尔·以为他刚刚是另一个意思·斯威特:“……”
她想怒吼,还想恼羞成怒,但对上再次“噗通”一声跌坐在鞋架边、歪歪倒倒着也要把她的高跟鞋摆回自己的球鞋边、仔细列整齐、再回头看她用眼神强烈暗示“快夸我”……的痴呆熊视线……
那些复杂的羞涩、恼火都变成了忍俊不禁。
……与忍俊不禁后的,一声叹息。
“你病的很重,笨蛋。快去床上躺好。”
“嗯……不,我没病。”
“是是,你没病。是我累了,快休息。”
“……好。那我们……去休息……唔。”
最后一声“唔”,是摇摇晃晃的他撞到了鞋柜。
不是额头对柜面的碰撞,是右角对柜角的磕碰。
甚至发出了“咔”的清脆声响。
联想到他此时右角对应什么部位的安娜贝兔立刻从沙发上直起身,一改之前摊平的状态。
“怎么这么不小心?很痛吗?是不是很痛?”
“我……”
然而,布朗宁法师只木愣愣地说了个开头,却好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似的,顿在了那里。
三十秒钟后,他再次伸手,制止了即将从沙发上弹起的安娜贝兔。
“你累了,要休息……”痴呆熊想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续上了后半句,“我没事……”
又是停顿片刻。
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被撞的右角。
晃晃。
“蜜糖宝宝。”
【很痛吗?是不是很痛?】
痴呆熊捂着角认真道:“虽然我没事,虽然你不要担心。但很痛。我很痛。”
安娜贝尔:“……”
“笨蛋。”
她走过去,敛起裙角,半蹲在他面前,和男友迷茫混乱的眼神对视了一下。
接着,安娜贝尔再次捧过他的右角,手指从晶石的棱角上划过。
……粗糙,尖锐,刺痛。
抚摸它,就像抚摸真正的荆棘。
——现在想想,她竟然从未抚摸过真正属于他的荆棘。
她只触碰过荆棘刻意展露的、最柔嫩、最像藤蔓的无害部位。
……可是,她明明也想抚摸真正的尖刺。
一直都想。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了。……但还是很痛。”
现在变成这样,真是,少见的诚实。
美丽,可爱,又诚实。
……这个姿态,未免太令人心折。
于是安娜贝尔又低头吻了吻他的角。这次并未亲吻完整光滑的切面,刻意亲在了尖锐的棱角上。
她感到自己嘴唇上传来同等的刺痛与温暖,像是某个孩子多年前流淌的血。
“还痛吗?”
“还是很痛。”
安娜贝尔便又亲了一口。
“现在呢?”
“痛。”
“……怎么才能让你好一点?”
“别担心,我一直很好。”
伤痕累累的抱抱熊晃了晃他的头。
“但,这份疼痛应该一直都会有。”
安娜贝尔哑然失笑:“一直很痛,为什么你还能一直很好?”
“虽然一直很痛……但这样,你就可以一直亲我吧?我想要你这样一直亲我。如果你可以一直亲我,我一定能一直很好。”
“……”
没有得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