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起中都城外那赤地千里的惨状,以及方才那对快要饿死的流民兄妹,他心里就遏制不住冲动,忍不住要做点什么。
智远双眸微闭,旋即睁开。
若是旁人,他自可完全无视。
但赵王却是金国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眼前这人又是赵王独子,他说的话智远当然不能无动于衷。
尤其赵王妃鲍氏的性情智远比谁都清楚,若直接回绝完颜熙的“赈灾之请”,必惹得鲍氏心生不快。
况鲍氏还是中都贵妇信众这个小圈子的“领导者”,若因此失去本寺近十年来最大的施主,就更得不偿失了。
智远慢慢合十为礼:“小王爷慈悲心肠,心系芸芸众生,我辈佛门弟子,又焉能见死不救,那就便依小王爷所言,贫僧这就安排人去山下开设粥厂。”
意思是既然小王爷开了口,咋也得给个面子。
“王妃,本寺先前之所以未曾施粥,主要是因为连年大旱,寺中田产荒芜,存粮不足,加上各地来寺挂单的僧人日多,贫僧担心力有不逮,不敢轻易为之。”
“开设一座粥厂不难,难的是……一旦中都灾民闻声而动,全部涌上山来,局面很难收拾。一个处置不当,届时,本寺恐难免有损毁之虞。”
智远后面这番话是冲着鲍氏说的。
鲍氏听了面色便有些愁苦:“大师,熙儿少不更事,如此给寺里添麻烦,弟子心中着实不安。”
智远扭头嘱咐执事僧去取账册,才又道:“王妃,我佛慈悲,无论如何,赈济灾民都是一场莫大功德,其实就算此番小王爷不说,本寺也准备开设粥厂,为灾民略尽绵薄了。”
“本寺在册僧众261人,游方挂单僧暂存106人,庙中历年积攒存储米粮约900石,扣除自身所需,贫僧愿取其中六成用于赈济灾民。”
不多时,执事僧将安国寺账册取来,智远呈上。
鲍氏双手接过,却没翻看,直接小心翼翼放在案上,才感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看得懂账册!大师慈悲为怀,真是灾民的福气。等过了这一阵,我让王爷上奏朝廷,表彰大师和寺里此番赈灾的德行便是。”
“多谢王妃。”
智远达到目的,面色变得更加庄严,再诵一声佛号。
人情固然要卖,也只能卖给王妃。他对小王爷印象虽不错,但在他心中的份量还是鲍氏重的。
关于大和尚这点欲语还休的弯弯绕,完颜熙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也懒得计较这些。
同时觉也属正常,佛门虽是清净地,但毕竟要养活几百僧人,还要维持体面运转,智远岂能白当慈善家。
搁他也不会。
……
智远合掌又道:“王妃,贫僧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不必客气,请讲。”
“本寺赈灾期间,能否请王爷派兵护卫山门,免得生出祸端……”
鲍氏当即扭头望向赤喜:“就依大师所言,赤喜将军,马上派人回去禀报王爷,派支兵马过来。”
赤喜稍稍犹豫,还是低头领命。
以金国军制而言,调兵遣将乃是军国大事,赵王虽然执掌中都行营禁军,军权在握,但若没有金帝钧旨,最多只能调用专属赵王的内卫力量也就四五个谋克,还要向兵部报备。
可一旦安国寺放出赈灾消息,不知道有多少灾民会蜂拥而至,没有大队禁军协助,单凭赵王府的几百亲兵镇场,怕也难控大局,搞不好要出大乱子。
不过赵王对鲍氏母子的宠爱中都无人不知,赤喜不敢忤逆鲍氏之意,只能先将难题接下,且看赵王如何处理。
赤喜正待转身出殿派人返城,却听自家小主子慢悠悠笑道:“赤喜将军稍待,我有事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