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厢房笑声朗朗,些许胆大的少年佯装无意地从那厢房前走来走去,盼着能听点儿什么消息以供消遣。
秦溪起先处于与好友相聚的欢快氛围倒是不觉得什么,等酒水下肚,她听着门外那去而复返,返而离开的脚步,方觉出郭策这厢大张旗鼓领着众人前来的味道不对。
她正想问郭策,郭策已然单手托腮,醉倚在木椅上。
秦溪方想起来,上官惠有心事,她一个瞎子分外敏锐。
别人是不知晓的,在上官惠高亢的敬酒声音中,莫说楚非莫,陈谦,薛青枫这等纨绔,便是连平日里注重仪表的二姐也不曾放过。
一屋子人醉太横生,东倒西歪、或斜靠在木椅上地趴在桌上睡得实沉。
上官惠学医数载,她若有心与秦溪说话,清醒的人只会剩下她们两人。
“秦溪。”
上官惠趴在窗前,背着窗外边际那最后一丝七彩霞光,神色复杂地说道:“他是这三春楼的东家,你知道吗?”
“……”秦溪起身缓缓在上官惠身边站定,轻握了上官惠的手,温言开口:“此前我及笄礼,楚非莫请了隐居山水的非尘大家,我没觉得什么,后来他又请了隐客断刀,我方觉出问题。师父讲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居安能让非尘和断刀这两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皆视为知已者,除了三春楼的东家,不会是别人。对不起,我原本是想着与你说,苦于近来事多,一时忘了。”
秦溪的手暖暖的,声音也透着歉意。
上官惠心中发酸,转身抱了秦溪一个满怀,眼泪哗哗落了出来,一声哀嚎:“秦溪,我找了他七年啊!”
秦溪微愣,说:“找了他……七年?”
“嗯。”
上官惠一抹眼泪,似哭似笑噼里啪啦说了稚鹰一事,待说完后,倏然抱着秦溪转圈,说:“秦溪,你说是不是很神奇?秦溪我太……”
她骤然停下,转了语气,说:“敢耍本郡主!我太想揍他了!”
秦溪被转得哭笑不得,说:“你大可不必有所顾及,我心中有谁你不清楚么?我与楚非莫此生只能是朋友,我说了,我摸过的人都不准走。我摸过你,却没摸过楚非莫。若你在意,我可以此生不与他来往。”
“秦溪……”
“上官惠。”秦溪微微一叹,将头轻轻搁在上官惠的颈项,分外羡慕地说:“你倒圆满了,我师父……”
七年……
茫茫人海,一个楚非莫尚且让上官惠找了七年。
师父有心躲避,她得找多少年?
“哎!”秦溪再次叹了叹。
“我替你找!不!”上官惠解了心结,笑容满面道:“让他找!此前我们小看了他,不就是一个师父,他这般厉害,做这点儿小事想来不在话下。”
秦溪淡笑,她想说,惠郡主这话虽是不错,就小九的之事而言,你这个他,似乎……一个三春楼已经用尽了他毕生的智慧。
想到这里,秦溪惊觉楚非莫也算千百年来一大奇迹,谁又能肯定这奇迹不会再次在他身上发生。
她笑答:“好。”
二人闲话一阵儿。
天色暗了。
居安的数十万灯火如被人操控搬相继点燃,不过刹那的光景,已是如夜空中的繁星一般亮光点点。
三春楼的食客还在等着二楼的厢房房门打开。门面来了一群眼神凌厉的黑衣人,一半人数留在楼下严阵以待,冷视食客,一半人数齐刷刷上了二楼。
‘吱嘎’一声,二楼厢房的门开了,这群黑衣人一人扛着一个,匆匆下了楼,上了门前的几辆马车。
眨眼的功夫,马车四处散开,没入万家灯火。
“这谁家的护卫?跟杀手似的,吓得在下不敢看。你们瞧清方才的情景了么?”
“什么护卫啊?那是郭家的暗卫!杀气腾腾的,谁敢瞧啊。”
“暗卫?怎么我听说是死士?”
“得!甭管暗卫还是死士,白坐半响,什么也没瞧着,回罢回罢!”
食客心有不甘。
想起师父,秦溪与郭策同坐一辆马车,亦心有不甘。
白天不摸他,是白天的策哥哥温柔如水,她怕她一伸手,会坏了那份柔美。
这时候伸手,他醉着,是不是师父,他也还是她的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