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被弘历气笑了：“你说了这么一堆话，口不渴么？”

说这么多话，还不是为了一会儿能不去外面儿跪着？弘历在心里猛翻白眼：“儿臣是真心觉着，对付那帮文人，硬的不如软的。他们知道阿玛心怀天下，汉人百姓在咱们满人的治理下同样能丰衣足食，甚至远比大明治下的天下要好很多，慢慢地，那支笔自然就会去写阿玛怎么怎么好了。”

“朕本想着，将曾静的口供传视天下，让天下的文人乖乖住口，好好儿去做他们的学问，写他们的故事。”

雍正用了个‘本’字，弘历嘴角轻挑，知道这件事有门儿：“阿玛若是当真这么做了，是不是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阿玛本是身正的，又勤政，史官们和普天下的百姓都有目共睹。文人手里那支笔难道还真能翻了天不成？儿臣不信。”

雍正抬起眼皮瞧着弘历：“依你的意思，就由着他们胡写乱写？”

“阿玛若是不去理会，用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弘历将双手负在身后，目光中闪着自信。

雍正第一次觉着，他好像还是小瞧了弘历。“你皇玛法在世时曾说过，老四家的小四阿哥颇有些非同寻常的想法，今日看来，他老人家果真说得一点儿不错。”

“儿臣只是觉着，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毁谤，不去理会，很快便能烟消云散。相反，若是理了，也许就像中了圈套，很难再绕出去。”

雍正总算点了下头：“你回去吧，朕好好想想。”

“是！”弘历抱拳行了礼，一瘸一拐走出勤政殿。

勤政殿外，天空中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弘历犹豫了一下，见苏培盛并没追出来，叹了口气，知道傲娇阿玛非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再受一回罪才能作罢，便对着李玉说：“你就随着你家主子跑到船上去吧。”

李玉已开始解外衣：“主子若是不嫌弃，披着奴才这件外袍？”

弘历的脸色变了变，抽出插在腰间的折扇，索性赏景儿一般走进大雨中：“你家爷是大清朝堂堂四阿哥，淋雨也要淋得气派。”

李玉摇了摇头，紧紧跟在弘历身后。

真的是倾盆大雨，弘历在心里叫苦，却知道阿玛必定找人瞧着他，面上的气派一点儿都不少。直到进了桃花坞，富察玉竹以眼神示意奴才们退出去，暖阁的门关上了，弘历才放松下来，忙去脱外袍：“皇阿玛也太狠了，明知道外面儿下了大雨，一把伞也不送出来。”

富察玉竹拿起干手帕给弘历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我已经吩咐樱儿去煮了红糖姜茶来，回头儿你多喝几碗。”

弘历终于开始抱怨：“江南那帮文人真是讨厌，好端端的害得爷又是下跪又是淋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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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玉竹见弘历还能说笑话，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

弘历随便裹了件袍子便握住富察玉竹的手，笑说：“方才你肯跪在我身边，我很高兴。”

富察玉竹给他系着腰带，低声道：“我是你福晋，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做什么，我自然要陪着你一起做。”

“往后好事儿你陪着我就成，这种‘体力活儿’还是让你四哥一个人去受就够了。我家福晋身娇肉贵，怎么能吃这种苦。”弘历轻抚着富察玉竹的脸颊。

富察玉竹却皱了眉头：“你还预备跪多少次？拔龙须当真那么过瘾？”

“你当我想？”弘历心里叫苦，他若是不去拔这根龙须，吕留良的尸骨就要被挖出来，十族都会被牵连。反正雍正无论如何不会对他唯一一个还算能承继大统的儿子做什么，他大胆一些，倒也无伤大雅。“那些写反/诗、反文的固然可恨，可也没到要杀头的地步。你瞧你家四哥多善良，‘反贼’的头都想留着。”

富察玉竹勉强笑了笑：“总之以后四哥受苦，玉竹就跟着你受苦，决不食言。”

弘历揽住富察玉竹肩膀，拿起早已准备出来的跌打损伤膏，道：“你啊，还是先给你四哥上药吧，我可不想做一个跛子。”

富察玉竹扶着弘历坐到床上，撸起他的裤管，见膝盖上已有些淤青，忍不住抬起头瞪了弘历一眼，将药膏倒在手上，轻轻给弘历揉着。

弘历阖上双眼，一脸享受的模样。

富察玉竹低声说：“你以后做事之前，还是仔细思量思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和孩子。真惹到了阿玛，你叫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