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玉竹嫣然问道：“皇上会么？”

弘历解开系着自己长辫的明黄色穗子，从其中挑了几根白色的头发出来，用力往下一扯，富察玉竹看着都觉得疼，弘历却依旧笑着。银角梳上缠着几根头发被弘历解了下来，和自己的那几根白发放到了一起：“你看朕的白头发，做皇帝实在是很费心。朕老了，你嫌弃朕么？”

“臣妾不敢。”富察玉竹将一头长发捋到身后，起身面对着弘历，“其实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皇上是九五之尊，却也是个凡人。臣妾这么说，皇上可还能接受？”

“你说的不错。”弘历双手搂住富察玉竹的纤细腰肢，与她四目相对，“朕不是怕老，朕是怕死。朕不知道还有没有来生，还能不能与你再见。所以，这一世能活久一些，就尽量活久一些，不然会有遗憾。”

富察玉竹伸臂搂住弘历的背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弘历轻抚着富察玉竹的长发：“其实在祈求平安、福气上，做皇上和做百姓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可以多福多寿，和心爱的人长长久久相伴。朕遇到你，就更想如此。所以，其实朕很怕死。”

“大臣们不都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么。”富察玉竹戏谑道，“所以，皇上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那你呢？”弘历握住富察玉竹的手腕，帝后两人一起坐到了床上，“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富察玉竹却摇头说：“明知道就算全天下人都祝你我万岁、千岁，这也不过只是个美好的祝愿，像常人一样活得久一些就好。”

“你不想和朕生生世世相伴么？”

“臣妾这一生自然会陪在皇上身边，至于来世……”富察玉竹眼睑低垂，笑道，“若是奈何桥畔当真有孟婆，臣妾不喝那碗孟婆汤就是。”

弘历紧紧握住富察玉竹的手，满心感激：“朕也绝对不喝，来世若找不到你，朕便终身不娶，孤独终老。”

富察玉竹被弘历拥进怀里，良久良久，弘历才说：“该睡了，明儿个一早朕还要开笔，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按理说，富察玉竹早就该习惯了弘历日理万机的生活，可今日她莫名希望她的丈夫能像和亲王一样歇上一天，哪怕只有一天就好。口唇原本已微微张开，却还是合上了，富察玉竹柔声道：“那皇上歇息吧。”

弘历剑眉轻挑右臂搭在富察玉竹肩上，手上的左手轻轻搂住富察玉竹的腰肢：“方才喝了茶，躺下只怕一时也睡不着，不如运动运动，兴许能更快入睡。”

富察玉竹本想着拒绝，可是见到弘历眼中兴奋的光芒，又实在不忍心，只好勾住他脖子，嫣然道：“皇上不可太过造次。”

“那是自然。”弘历附在富察玉竹耳畔低声说，“朕答应了你，不再让你受分娩之苦。九五之尊，一言九鼎。”

乾隆八年正月，准噶尔内乱加剧，其时阿睦尔撒纳已再三表示归降清廷，于是弘历封阿睦尔撒纳为定边左副将军，封萨拉勒为定边右副将军，分别由北路、西路进军准噶尔。

从阿睦尔撒纳归降的那一刻起，弘历其实就没有真心信任过他，封他个亲王也权作安抚。不过派他去打准噶尔，他必定会尽心尽力，不胜无归。等他胜了，再起反心的时候，他自个儿的兵难免会弱许多，届时派兵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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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绝对要省不少力气。

弘历打着如意算盘，右手指头轻轻敲击着书案，越想越觉着自己这个皇上实在是太精明了，不对，应该说是太英明了。

富察玉竹端了一碗银耳莲子汤进门，含笑问道：“皇上在想什么好事儿？”

“在想朕实在是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弘历握住富察玉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朕派阿睦尔撒纳去攻打准噶尔，你说朕是不是英明？”

“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富察玉竹见书案上还摆着好几摞奏折，侧过身对弘历说，“臣妾去陪皇额娘，皇上还是批折子吧。”

“朕懒虫上身了。”弘历紧紧搂着富察玉竹，不愿松手，“今儿个没有大事，朕歇一个时辰，天也不会塌下去。”

“总是要批完的，皇上难道不觉着早批完早好么？”

“朕没觉着。”弘历打了个哈欠，抱起富察玉竹坐到一旁的卧榻上，“朕批奏折，必定要在自己十分清醒的时候批，迷糊着恐会出错。朕现在累了，需要皇后陪朕歇歇。”

富察玉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起身坐到卧榻上，将引枕垫在弘历腰后：“那皇上就歇一歇，臣妾守着皇上。”

弘历扔开引枕，躺到富察玉竹的腿上，他左手伤处还没全好，仍旧包得像粽子一样。“朕觉着，你把永琏教得太过善良了。”

“永琏善良？”富察玉竹不以为然，“皇上是故意这么说啊，还是真的觉得永琏善良？”

“至少，他不够狠。”弘历的眉心皱了皱，终是笑道，“再说吧。朕再瞧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