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出村上大道,没走出多远,有那么一辆自行车不远不近的紧随其后,白姑娘轻轻地拉了一下父亲的衣角:“爸,您看是不是有人跟着,”甄福堂向后看了看:是有人跟着,这离村还不远,有事也有人帮忙,想到这他喊了一声:“停车!”车停下来。那个骑车的人越来越近,甄福堂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头戴巴拿马草帽,身穿灰罗大褂,自行车到大车前也停了下来,白姑娘一看来的是黑先生。甄福堂也认出来了,忙说:“黑先生您这是往哪去呀?”黑先生说:“边走边聊,”说着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说:“甄老伯,我带的这个包袱,远道没轻载儿,我把它放车上吧。”
“行,车上也没有多少东西。”甄福堂应和道,”
黑先生把包袱递给白姑娘说:“和你的包袱拴在一起吧,别颠簸掉了,”白姑娘点头接过,拴在了自己的包袱上。
把式驾车,黑金铎上了自行车,与甄先生一个车上一个车下,边走边说。原来黑先生一直暗中保护甄福堂一家,河间警局有个亲叔伯师弟,获知有人要暗算甄福堂一家,便电话告知了黑金铎,黑金铎连夜赶来,到村口看见福堂一家正出村,于是跟了一段。甄先生把夜里失火的事说了一回,黑金铎咬牙切齿,非常气愤,他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住了,只是说:“到天津躲躲也好。”
青县车站到了,赶车的小伙忙着赶集,黑先生就一齐动手把行李搬进车站,然后匆匆忙忙告辞,急匆匆走了,甄家一家人只顾道谢,也没注意黑先生的包袱。火车开动了,白姑娘才发现:“爸,黑先生的包袱没拿走”,父亲拿过包袱觉得沉甸甸的,他看了看,发现有个字条夹在系扣上,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甄老伯,包袱里几件衣服是给二位姑娘的,几块大洋留您养病,戒指一枚,给白姑娘戴的,万莫推辞。”黑白二位姑娘都要看这个字条,父亲没让看,小心地把它折好放在衣袋里。
当天下午五点多钟就到了天津老龙头车站,全家下了车,车站上人来人往一片拥挤,甄福堂叮嘱孩子们呢拿好行李,谨防“小旅”(小偷)。忽然听到有人喊:“师傅、师娘”一看正是大徒弟庆云、二徒弟庆山,小哥俩撩大褂就要磕头,甄先生连忙拉住:“老规矩免了吧,”黑白二位姑娘见师兄都是衣冠整齐,心想天津卫真出息人,这是知道,要是不知道呢,还以为是哪个字号的少掌柜的呢,于是同声说道:“二位明星好啊,”一行人说说笑笑挤出车站。叫了洋车,黑姑娘问:“大师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坐这趟车到呀?”庆云说:“跟了师傅这么多年,还不知他老人家的脾气,一看电报:即日登程,我们哥俩早上就来了,敬候一天了。”
二位姑娘第一次来天津,看哪都新鲜,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小贩的叫卖声、洋车揽客声,旅店的招呼声、花子的乞讨声,找孩子的哭喊声、警察的打骂声…..白姑娘心想:好一个五方杂地呀!洋车顺河沿儿,过了东南角。一直到了大舞台戏院对过的一大排楼房。老艺人、老达子都在这住过,大家习惯称这为达子楼,车停在楼门口,师徒几个搬东西进院,这院是个四方环绕的二层楼房,小院挺干净,看样子这个院至少住了三四十户人家。
楼上靠右里手有十几间较大的房子,庆云指着其中三间对师傅说:“师傅,这两间房子您住,另一间小点让师妹住,”,甄先生把这三间房都看了看,小房子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看来也只能住两个人,两间大房屋里摆着一套旧式家具,庆云边拾掇东西边说:“这个院住四十多家,都是咱做艺的,唱戏、说相声、变戏法、卖大力丸的,”接着说:“先把东西放下,咱们出去随便吃点,明儿再起火做饭。”
话还没落地儿,就听见房外有人操着一口浓郁的天津话说:“福堂大哥,你好哇,”随着话音儿走进来一位四十出头的妇女,穿一身靠纱裤褂,金嘎子手表,胖乎乎的身子,笑的那么可亲“福堂大哥你火了(火:走运的意思),成了将了,不认得穷哥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