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泉与那位师兄驴唇不对马嘴地胡说八道了一通,喝过两杯茶水,那师兄一头雾水地出去了。走前对着韩一鸣床头那木几扫了一眼,道:“呵,好一盆水仙花,哪里弄来的?虽不在时令,但居然要开花了。”他这里一出门,顾、沈二人已同声道:“嗯,水仙花!”顾清泉摇头赞叹:“真是神奇!难怪师父说是奇花!”沈若复道:“我再请几位师兄来看看,看还会看出什么来!哈哈,果然是奇妙之极!”他全然不看韩一鸣,边说边向外走,韩一鸣连忙叫他:“师兄,你……”沈若复收住脚步,回过头来道:“小师弟,你别担心,我可只会一一请师兄们前来。至多是人人说你屋内花多,是个偷花大盗。还不是采花大盗呢,放心罢!一次请几位师兄进来,看出千奇百怪来,那多不好呀!”韩一鸣被他噎住,心知拦他不住了,便是这时拦住,自己一转身,他定然又叫师兄来看了,只得眼睁睁看他去了。
一连数日,沈若复川流不息地请师兄们进来,师兄们有的进门便夸韩一鸣床边的花朵长得繁盛,盆景别致。有的则是出门前夸赞一句,还有的根本便不夸,直如看不到一般。一连几日,皆是如此,韩一鸣虽觉宝镜奇异,但如此声势大张,令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而这日再看沈若复请了大师兄来,便找了个托辞,转身出来了。
走到静心院外,抬头便见院外小径上来了两个人,后面一人高大肥胖,前面一人还是个小孩子。却是丁五与如莘。如莘拉着丁五的一片衣襟,走在前面。不多时,已走到面前。如莘停住了脚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对着韩一鸣看了一眼。丁五走上前来,对韩一鸣笑道:“师弟,听说你屋里有许多花?”韩一鸣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丁五道:“也不知如莘哪里听来的,说你屋里有好些花,闹着要来看上一看。”韩一鸣看了如莘一眼,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自己,虽说他已不愿张扬,但丁五和如莘已来到面前,只得道:“也没什么,师兄请。”
如莘拔腿就走,她牵着丁五的衣襟向前跑,丁五跟在后面,转眼进了院内。韩一鸣也跟了过来,看见沈若复正送大师兄出来,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将他拖到一边,低声埋怨:“沈师兄,瞧你闹得沸沸扬扬的。”沈若复也低声道:“这有什么,你放在明面上,谁会看不见?我不过是让师兄们抢先一睹为快罢了。”韩一鸣对他无可奈何,只得撇了他,也进屋里来。
如莘站在屋内,两眼盯着他床头的宝镜,一瞬不瞬。丁五则满屋扫视,一脸的大惑不解。末了,如莘慢慢转过身来,丁五道:“好啦,师弟,你把花藏在哪里了?拿出来给如莘看看罢。”韩一鸣道:“师兄,你,你没看见么?”丁五满屋又看了一阵,道:“哪里,哪里有花?”韩一鸣正要说话,却见如莘已走出屋去,心中一动。丁五不曾看见,如莘,却有些吃不准。她向来古怪,也是极少开言,数百年来不见长大,其古怪与无名只怕也不相上下了。
他们一出门,沈若复便道:“哈,丁师兄也看不见。”顾清泉道:“小师弟,你这奇花,真算得上极其古怪了。”韩一鸣“嗯”了一声,仍然忍住埋怨沈若复道:“沈师兄,此事本来不是什么事,你闹得这样沸沸扬扬!”沈若复眉头一皱,对他看了一眼,道:“小师弟,莫非这花有什么古怪不成?”韩一鸣被他一语道中心中的秘密,愣了一愣,才道:“师兄说哪里话来。”沈若复道:“既没什么古怪的,为何要怕别人看呢?”
韩一鸣愣在一边,沈若复道:“我并非是想拿此事声张,小师弟,我便是想看看,人与人这样不同么?连同样的东西,都会看得完全不相同。不止不相同,还是全然不相似,可见人与人真有这样的不同!这可是我平日里全然想不到的事情。”他一反平日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模样,倒令韩一鸣一怔。细想他之所说,也全是道理,不禁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