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复奇道:“师兄,那是狠辣药?”谢子敏道:“是,那叫做辣药。我那瓶中装的药,乃是多年辛辣活血药物浸在上好的香油之中浸成的,药力老辣,又加上浸了许多年,定当是十分辛辣的,那日你们说了,我又却找了极辣的几味药材嚼了加进去,这药材涂上之后,会不止十分辣,还十分的热,能够活络血脉,若没有这三天的活络,他的皮肉再不能长在一起了!”韩一鸣本来以为师兄特意将那药拿去给那方师兄涂,乃是让他多受苦楚,警戒之意,及至此时,才知还是为了保他全身,这才给他涂药的。
过得一阵,谢子敏道:“他这三日,都会疼痛难当。那药力极强,每时每刻都让他痛苦不堪,也因此他的皮肉才有活力。活的人难免疼痛,只有死人才不会疼痛。虽说我是以歧黄之术救人的,该当让其痛苦消逝,快乐接近。但痛楚便是双刃利剑,也能救命的。”韩一鸣于此倒是早已想通了,沈若复在平波道人的弟子面前,早已说过这话了,再清楚明白不过。
韩一鸣道:“谢师兄,你的药当真极是厉害,那方师兄现今已然再清醒不过了。若不是师兄说明白,我还当是他太过无礼,师兄小施惩戒呢!”谢子敏微微一笑:“我不过是一个人罢了,自己还不能将事事都以是非对错来判定,哪能去惩戒别人呢?人谁无过?我自身也有过过错,又凭什么去惩戒别人呢?”韩一鸣听了这话,心中一怔。沈若复点头道:“谢师兄说的是,谁都不是高高在上的老天,就不能高高在上看待世人。”谢子敏道:“师弟说的是,我们不过蝼蚁罢了。走于世间的微渺蝼蚁!”
虽说谢子敏极是谦逊,但他的医术,着实是不错的。三日之后,那女子已无大碍,只须小心调养便是。于是四人告辞,那家人家哪里肯放,再三苦留。这几日内,总是鸡鸭不断,吃得韩一鸣、沈若复、陆敬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家中正是最为忙碌的时刻,却总是好吃好喝地送上来,虽说不能与丁五的妙手相比,但他们的谢意,却都藏在了其中。想来是不善言辞之故,少有人来打扰他们。每日里谢子敏几次探看问诊,三人便在村内四处闲逛,这里民风淳朴,对他们都礼敬有加,倒也逍遥自在。
三日之后,四人辞别此地,那家人家送了又送,硬要他们临到头改变主意要折转回去。走了许久,费了他们许多口舌,那家人家见他们真要离去,这才收住脚步,不再向前送了。四人加快脚步,走到那家人家再看不到之处,陆敬新这才召出宝剑来道:“咱们去罢!”
谢子敏道:“三位师弟,请稍等片刻。”说罢站在一边树下,闭目凝神,韩一鸣奇异,心道:“莫非谢师兄有什么法宝要拿出来与我们一同上路么?”与沈若复对望一眼,忽然听沈若复道:“这才是师兄的本来面目么?”韩一鸣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须发之中斑斑点点雪白的老者站在他们身后。那老者点了点头,道:“三位师弟,咱们这就启程罢!”
这是韩一鸣所见灵山最为苍老的同门师兄了。先前韩一鸣只道谢子敏也与司马凌逸一般,壮年模样,神彩奕奕。但这时看来,他没有七十岁也有八十岁了!面皮上全是皱纹,须发虽还有黑色,但银丝也极多了。而且他的老,并非只是面貌上的老,而是连眼神都混浊了。他的双手微微发抖,身上的衣衫也变成了男子衣衫,只是那衣衫的色泽却不是灵山的素衣,而是一件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