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bj的季候与景色转换得很快。凛冽的北风还没走,不定哪一天,小草就偷偷地从土里钻了出来。几天后,草越长越密,柳丝也越抽越长。在温柔的杨柳风中,天气转暖,迎春、玉兰、桃花、杏花……又热热闹闹地赶来,给人以目不暇接之感。正在赞叹美丽的春天,几阵风,几场雨,便接连而至,百花凋残,只剩肥肥的绿叶。于是,初夏又来了。
叶远夫妻的心情,便在这变换的季节和景物中,承受着无法言说的折磨。这折磨中,最难忍受的是漫长而无结果的等待。明明知道了小超的存在,钱家人怎么如此无动于衷?钱懿所说的考虑考虑,究竟有没有了局?叶远初见钱懿,觉得他不是个能做主的人。那么,小超的未来该何去何从?难道真的要交给他?
他们想起早逝的山花和方乐。方乐和山花的遗愿,是要找钱懿追问一个答案,否则,死难瞑目。这样说来,小超的归属,似乎早已注定。但是,小超才刚八岁,能否承受真相之重?而他们,尤其是小紫云,能否接受小超可能离开的事实?
太多的难题,太多的折磨,都在这不确定之中。更残忍的是,无论他们多么喜欢小超,多么希望他留下来,都可能一场空梦。无论什么时代,由血缘确定的亲属与抚养关系,都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人生本就如此。原本幸福的时光,幸福的家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逆转,如同你珍视的一块完美锦缎,随时都有可能被一把剪刀剪下去,经过重新组合,以一种新的形式存在着。这种新的形式,或好或坏,都是它的生命轨迹。
他们知道,眼前的平静,不过是一时的苟且。但有过苟且,也是难得的幸福。于是,在承受折磨的同时,他们尽量欢笑着过每一天,尤其是面对两个孩子的时候。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表面的风平浪静,早已是暗潮汹涌了。
钱母派来的忠叔,已经入京数月了。忠叔,姓韩,名似忠。据说是宋代名将韩世忠的后人,父亲希望他做个像韩世忠一样的忠臣,故名似忠。约有五十几岁,身体粗壮,孔武有力。二十几岁的时候,他离家闯荡世界,曾走过不少弯路。后遇到钱母,做成不少事,是钱母最信任的人。多少年来,他跟着钱母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养成了精明能干的性子。即便如此,俗世的蝇营狗苟,没能磨掉他的赤子之心。他强悍的外面下,隐藏着一颗正直善良的心。
钱懿是忠叔看着长大的。后来,钱懿受不了母亲的控制,想离家出走。临走前,钱懿带着好酒,去看他。他们一杯接一杯地喝,借着酒胆,钱懿说了好多话,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倾吐给了忠叔。忠叔只是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了,忠叔才心疼地说,出去看看也好,等累了,就回来。第二天,钱懿就走了。钱母气得直说狠话,说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忠叔听了一乐,说她舍不得的。
钱母知道,忠叔是真心疼钱懿的人。那时候,钱家的生意已经很大了。钱懿却活得一点都不开心。她的母亲整天逼着他做这做那,从来不管他的想法。也许,钱母觉得丈夫指望不上,就把所有的心思和希望放在了儿子身上。可是,钱母太强势了,钱懿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干脆一走了之。忠叔觉得,钱懿像他父亲,没有野心,只想活得快活。但夹在他们母子之间,他只能冷眼旁观。一方面忠于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钱母,一方面又从心里疼着钱懿。这种平衡,又何尝不是一种忠心呢。
钱懿一走就是两年多。等再回来时,他变得黑黑的,却结实了不少。他的眼里闪着幸福的光。忠叔很高兴,可是钱懿的母亲却看不到,或假装看不到。当听到儿子说要娶一个叫山花的女子时,她暴跳如雷,拿起茶盏朝他砸去,说除非她死了,否则,想娶那样的女子,门都没有。这是钱懿借着酒话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