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夜幕浓郁的大街上,两个女孩谁都没有先说话,都在各自思考与整理着思绪。直到她们往回走时,林姿才打破了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她自嘲地说。
方旖看了她一眼,摇头。
林姿勾着嘴角说:“你不用给我留面子,事实上我都觉自己的可笑。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以为周律师的心就算是块石头也会被我捂热,但你来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对你的态度却与对我完全不同,我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自欺欺人了。”
方旖心情复杂道:“我真的没觉得你可笑,你只是喜欢一个人罢了,没做错什么。”
林姿被她说的眼睛有点发红,但光线很暗,谁也没有发现。
她笑了笑,说:“你脾气真好,过去我一直为难你,你还安慰我,难得。”
方旖没有言语,林姿看了她一会,说:“其实你心里也很乱吧。”
方旖被她说中心事,也没否认,坦然地点了点头。
“我能理解,因为咱们都是女人。”林姿伸了个懒腰,“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周律师哪天像对你一样对我,我也不见得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毕竟他那样的男人,今天可以对我好,明天就可以对别人好,我没自信能守住他的心。”
方旖感同身受地微微扬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林姿说:“其实我还算了解周律师,他要是真爱上一个人,肯定会把那个人保护的很好,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我觉得他根本不爱你,只是对你很感兴趣。”
“……”
见方旖仍然沉默,林姿继续道:“你刚出校门,周律师大你好几岁,可能在你看来,他跟你保持着一定距离却又百般试探你的底线,进退有度地跟你暧昧不清,是某种成熟稳重的体现,所谓的‘不确定是否真的合适所以克制着感情’……”说到这似乎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直接大笑出了声,“都是狗屁!”她竖起一根手指说,“千万别这么想,不管是什么男人,就算是周律师也不例外,他们要是跟你玩暧昧,不公开,就是不想承担责任罢了,你别上当!”
方旖微微拧眉,低声说:“林秘书,你是不是喝多了。”
林姿哼了一声道:“我没喝醉,我很清醒。”她望向车水马龙的街道,伤感地说,“我清醒地知道,就算周律师是我刚才说的那种男人,我也愿意被他玩弄,我……心甘情愿。”
她心甘情愿,可他却连哥被玩弄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真是个方旖有生以来最煎熬的晚上。
第二天醒来时,她发现,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把昨晚的事当成没发生过。
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办案子的办案子,开玩笑的开玩笑,就跟昨天的事都不存在一样。
如她所料,木林公司的案子在十天内再次开庭,开庭结束后宣布择日宣判,他们这一趟出差结束,开始准备回程。
虽然上次在晚餐上闹得很不愉快,但木子林对周洛琛还是挺热情,他们回程的机票也是他定的。
坐在飞机上,方旖瞥了一眼前面的周洛琛,他正闭目养神,安静儒雅。这些日子他们如普通同事那样正常相处,就跟之前只因为贺庭川几句轻薄的言论而直接走人的不是他一样。
林姿从那之后倒是没有再为过难方旖,她好像真的想通了一下,不再做一些让倒贴的事。
回到事务所当天,严肃开会表示了对他们欢迎,顺便通知大家晚上一起吃饭,算是庆祝周律师大胜而归。他们都肯定地认为,法院宣判的结果,一定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周洛琛表现得并不怎么激动,似乎他稳赢的官司并不是涉及到几十亿。他安静地听着大家的恭维,适时微笑一下表示感谢,全程言语都不多。
方旖一直埋头在笔记本上画画,等会议结束出去时,她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画了周洛琛的素描。因为时间太短,画只有个轮廓,但还是可以看出是他。
方旖扫了一眼朝办公室走的周洛琛,他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样,脚步顿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回头。
方旖有点失望,心里想起林姿的话,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她对他寄予厚望,必然会摔得很惨。
回到座位上,方旖打开了十月份国庆节放假安排的邮件,回想着上一次国庆放假时她还在念书,如今却已经工作了好几个月,简直就像做了一场梦。
一直以来,她的日子都过得很难,她也问过自己很多次是不是还要坚持,但每次得出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也许坚持下去离她想要的稳定幸福仍然很远,但只有坚持下去才会有一星半点的希望。不管未来有多难,她也不愿意放弃这哪怕千分之一的可以让自己安稳下来的希望。
在方旖对周洛琛感到失望的时候,周洛琛也对他本人感到失望。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刚刚结束的木林公司案子的资料,满满一桌的东西似乎都在讽刺他。
他已是而立之年的人,吃过许多别人没有吃过的苦,也享受过许多人间至好的东西。他经历过许多成功与失败,历经千番磨砺才走到今天。现在的他有钱有声望,事业成功,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冷静地继续走下去,把所有的真实情绪都藏好,但他好像高估了自己。
因为贺庭川调笑了方旖的几句话,他便甩下他们离开,这让他事后久久不能平静。
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这个的案子,成功或失败都不会让他受到太大打击。让他受到打击的,是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根本还没来得及怎么样的女人而意气用事。
邢肆总说**是毒药,可现在看来感情才是。毕竟解决**只需要一个晚上,解决感情却需要很长时间。
周洛琛再次走出办公室时,已经是当天下午。
他拿着公文包,行色匆匆地想要离开,但在路过茶水间时,他看见了方旖。
方旖弯着腰趴在流理台边倒水,神色惆怅,漫不经心。她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柔顺地垂在身侧,漂亮的脊背连接着腰和臀部,形成优美的线条。她的腿又长又直,双腿被高跟鞋衬得越发纤细。
她就在那里,不语不动,却像点燃火药的引线,轰一下子炸毁了某人刚刚重建的防线。
周洛琛站在茶水间门口直直地看着她,直到她转头发现了他。
他想,感情和**固然可怕,但单拿出来他还能够克制。
最可怕的,恐怕是你对一个人产生了感情,并且还对她充满了**。
他感觉身体里好像盘旋着一颗无形树根,无限的根须由内而外不停地摧毁着他的神经,他拎着公文包的手已经把公文包的提手捏得几乎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