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前往山中,准备到处看看。
但一圈找下来,山中各处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她到底是什么都没有收拾就离开了,还是真出事了?他心中略有些焦急。
傍晚时分,他在一处悬崖上面发现了一条紧绑在数干上的绳索,绳索是垂到悬崖下面去的,他站在上面喊了喊,并没有听到任何回音。最后,他决定拉着绳索下去看看。在到到达绳索最下方的时候,一眼看到底下还有三四丈深的地方有一块破碎的衣摆挂在上面,是她身上的衣服,他认出来了。她个笨蛋,该不会掉下悬崖去了吧?采一株普通草药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一刻,他都忍不住想到崖底去看看了。
正抉择间,他的余光忽然不经意瞥见下方那块衣摆的上面一点处,好像有个洞口。
他拧了拧眉,便跃身下去,再一下子进入到洞口中,只见他找了这么久的那个人正卷缩的倒在地上,双手中抱着一株他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走过去,只见她身上全是伤,脚上还有被毒蛇咬的伤口,奄奄一息,他要是再晚到一步,她必死无疑。
他真是又气恼,又有些无奈,将她带了回去,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医治她。
当她下来,第一时间就是满脸笑容地将手中抱着的那株草药递到他的面前。
他不接,问她是什么东西。
她说就是他要她找的那株草药呀,还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他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一点医都不会,也不认得什么草药,每次都是去医馆问大夫需要什么草药,然后将草药的样子画给她,她再去找,找到后送到医馆换钱。他当日说的那株草药,她同样不认得,因为医馆中的人从未让她找过这么简单的草药,她便去医馆问了,想让医馆中的人画给她,并在医馆中的人询问下告诉了他们原委。他们一听她找这种草药报恩,还有报恩后就要离开,一来觉得她被骗了,没有人会找这么普通的草药,二来想趁机再让她找一株罕见的药,便骗了她,将那株罕见的草药画给了她,让她去找,以致于她找到来悬崖那边去,并不顾安危下悬崖。
他弄清这一切后,简直又气又怒,“既然危险,你难道就不会放弃?还真这么傻的下去?掉下去怎么办?”
“可是,是你要的呀,一定很重要,不然你怎么会让我找呢。”她一脸认真地反驳。
“我让你找,你就连命都不顾了?”他真想狠敲一下她的头。
她笑,“我现在不是很好没事吗?”
“我要是再晚去一步,你现在就没办法坐在这说话了。我的话,你当真就那么信?”
“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为什么?”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也红了,“我……我喜欢你。”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喜欢,他说不清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感觉,与以往任何一个接近他或是说喜欢他的女人都不同,她对他的任何话都相信不移。不管是在魔宫,还是在武当派,都尔虞我诈太多了,时刻带着一张面具,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傻与她的笨,她的单纯,让他不知不觉流露真兴情,不必再想着那些算计,可以平平静静地闭一会儿眼。她对他,他几乎看不出任何除全心全意信任以外的东西,而这似乎正是他一直很想要,却又一直也说不清的东西,直到她的出现。
而正真让他对她上心的,是再后来的那一次,以致最后令他不惜离开武当派,甚至不惜违抗夭华的命令也要娶她的。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始终一如当初,只想倾尽一切的宠她、疼她、爱她、照顾她,对她好,可没想到最终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她从一开始就是乌云的人,这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是故意接近他的。那样干净的笑容,那样纯粹的一双眼睛,竟然也能造假,她真的是将他容觐玩得团团转。好,好得很,太好了。
一直以为傻傻笨笨的那个人是她,原来事实证明他才是那个最傻、最笨的。
一缕血又从容觐的唇角溢出,鲜红的血顺着容觐的下颚滑落,滴落于地,在月光下触目惊心。
卓池平静无波地看着,似乎站在对面的容觐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当年,她突然收到乌云的密令,让她接近容觐。
当时,她其实还根本不知道容觐的正真身份,也不知道乌云为何会这么突然地让她去接近容觐,另外心中也十分诧异乌云为何偏偏选中了她。当然,关于这个疑问,她并没有问,也不敢问,就像不敢质疑乌云的命令一样。
后来,乌云再传信给她,告诉她接近容觐的方法,并且告诉她要怎么做才能令容觐上心。不得不说,乌云实在太了解一个人的心理了,他把人心把握得很好。那名武当派的师叔之所以会在那时突然走火入魔,需要百年灵芝,也是乌云提前算计并暗中安排好的。
她摘了灵芝后,本是要再前往山上采药的,然后借机接近在山中寻找灵芝的武当派人。
但没想到容觐自己出现了,一切比预计的还来得顺利。
当初刺杀的那些人,也是乌云的人,连刺杀的地方也是定好的,让她出现救了他,却又不会引起容觐的怀疑。
后来的一步步,终将容觐引入到她的这个局中来。最后,容觐为了娶她,不惜离开武当派。
她当时曾经问过乌云。乌云让她继续跟着容觐,之后再没有联系。
她那时其实仍还不知道容觐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乌云的最终目的,直到这次归来,她才知道容觐竟是夭华的人。乌云之所以还让她一直跟在容觐身边,是因为知道夭华还需要容觐,容觐心中也还向着夭华,两人终有一天会再到一起。
多年前的算计,多年来的准备,最终只为了眼下。一切,终是要到此结束了。
卓池想,如今也该是她退场的时候了。
夭华将乌云、卓池、容觐脸上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她刚刚为容觐运功时,容觐因突然知道卓池竟是乌云的人而受到打击,引得气血翻涌,以致被反噬,连带着还连累了她,她眼下绝不是乌云这厮的对手,这个时候再想走也已然来不及了。换句话说,今夜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落入乌云这厮手中了。
心中暗暗思量间,夭华就先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中的解药通过扶容觐这一动作塞入容觐的手中。
容觐感觉到了,握紧夭华塞进来的小瓷瓶,尽管并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心中对夭华愧疚不已,若不是因为他当年执意娶卓池,也就不会有现在了,连带着还害到了她,“宫主,你先走……”
夭华笑,“祭司大人几次三番亲自来接,这么大的面子,本宫又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给祭司面子。”
“这么说来,宫主是愿意主动跟我回去了?”唐门用毒之高,武林中无人能及。对夭华下的软骨散,虽然是乌云自己亲自配的,但夭华跟唐莫在一起这么多天,相信唐莫定然一定配制出解药了,有些把握不准唐莫到底将解药给夭华了没有。但按理来说,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唐莫用解药逼夭华嫁他,夭华却引他去对付唐莫,自己先行离去,解药应该不可能已经到夭华手。可为防万一,他还是要试一试。
这试,自然就是卓池了!故意在容觐的面前说破卓池的身份。
卓池一旦知道,又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必然会引得气血翻涌,被反噬,并且还会连累到夭华。
如果夭华已经解了毒,身体完全没事了,那这点反噬对夭华来说并不能将她怎么样,反之则会十分严重,比之容觐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从夭华刚才那一瞬的反应来看,尽管只是很细微的一刹那,可逃不过乌云的眼睛,乌云断定容觐的反噬很明显已影响到夭华。这也就是说夭华身上的毒还根本没有解。今夜,她已然是瓮中之鳖,无论如何也再逃不了了。如果她聪明与识时务的话,就应该束手就擒。
“本宫不能太不给祭司面子嘛。”夭华打断容觐,还是这句话。
随后,夭华重新转看向乌云这厮,“只是,本宫还有个问题。”
“宫主请问。”乌云的心情似乎变得不错起来。
月光下,几人一直面对面而站,小奶娃还在拽着乌云的衣袍擦眼睛,浑然不懂眼下的局面。
“本宫很好奇,那么多个方向,你是如何判定本宫所走的方向的?从而安排了那么一出戏,让她到来?”这个她,指的当然就是卓池了。
“这自然就得感谢容公子了。”
“此话怎讲?恕本宫愚钝,还是听不懂祭司大人这高深莫测的话。”
乌云笑而不语,不徐不疾地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在夭华与容觐的面前轻轻一松手,任由小瓷瓶落地、碎裂。
瓷瓶一碎裂,一只关在小瓷瓶里面的白色小蝴蝶就张开翅膀飞了出来,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后,不飞近任何人,独独飞近容觐,在容觐的肩膀上停了下来。
原来如此,夭华懂了。这只白色的小蝴蝶,定然能闻到一种比较特殊的平常人闻不到无色无味的气味,按着这个气味寻找容觐,自然就知道了容觐从名剑山庄出来后走了哪条路,从而在那条路前方提前设下拦截。同样的,再利用这只小蝴蝶,一下子就能确认她与容觐走的是林城哪个城门,之后两次分开,同样能很快确定他们走的方向。并且,在此之前,他还想办法利用了唐门二公子,让唐门二公子去名剑山庄救人,再一步步巧妙地安排下这一切,最终时间刚刚吻合,让明敏带着卓池出现在他们面前,卓池也就顺理成章的从此跟在他们身边了。
现在想来,那少林寺的密信,少林寺死人从而引少林寺主持亲自下山,重伤容觐,也是乌云这厮一早就安排好的了。
就算她与容觐不是走的这条路,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人唆使明敏押着卓池去其他任何地方,照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从她的手中成功的带回小奶娃。这一步步下来,算得可够天衣无缝、步步紧凑的,厉害。
“不知宫主现在可还有要问的?”
“没有了。只希望改天有机会,祭司大人可要不吝赐教两招。”夭华笑。
“放心,绝对有机会的,谁让我现在还不想杀宫主你呢。”
“有祭司这话,本宫接下来就更放心了。”
“那‘请’吧,宫主,时间已经不早了。”
“咳咳……宫主……”容觐忍不住咳嗽起来,绝不能让夭华跟着乌云回去,乌云绝不会手下留情的,他现在不杀夭华只不过是想拿夭华来威胁魔宫中的于承和东泽罢了。一旦于承和东泽受要挟,乌云夺回魔宫,命夭华的人从此听命于他,将会轻而易举。
“你觉得事到如今,本宫与你还走得了吗?”夭华脸上的笑不变,回视的容觐。
“咳咳……”
“记住,今夜这一切,是你导致的,是你没有认清你自己身边的女人,你欠了本宫。在还没有还清本宫之前,本宫绝不准你死,你定要给本宫好好活下去,记住本宫此刻的话。”解药塞入了容觐手中,此后由容觐来保管,一来因为现在服用也已经来不及了,二来一旦落入了乌云手中后,乌云必然会搜查她的身体,要是被乌云搜查出来,必然会被他毁掉,或者被乌云诊出她已经服了解药,那必然会再用其他办法来对付她。如此,不如就让乌云以为她根本没有解药好了。等到日后一旦逃脱,再服下解药,可以给乌云一个措手不及。
容觐握紧了衣袖下面的手中的小瓷瓶,像保证又像是承诺,“有生之年,若有机会,一定还。”
“这是你说的,自己记住了。”夭华对上容觐的眼睛,后又移开。
乌云耐心等着夭华与容觐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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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又回到了迷失森林里面,只不过是被押回来的。当然,乌云还算客气,也不完全像押。
竹屋的地下,还有密室。与竹屋的简单及四面空旷不同的是,密室完全用玄铁打造,坚不可摧,就是用斧头砍,火火烧也破坏不了分毫。
夭华与容觐被关入不同的密室。
密室内很简单,一张石床,一张方方正正的石桌与两张石凳。
密室的石壁上,还有两个圆形的洞,一根长长的粗大铁链分别从这两个洞中穿出来,再分别锁住人的双手。
夭华在此之前还从未想过自己竟也会有这一天。原本都已经扳倒乌云了,可以回去了,就因为还想弄清楚明郁一事,以致如今峰回路转,哎。
整整七日后,一直关闭的铁门缓缓开启,一袭白衣的乌云似笑非笑地走进来,看不出脸上的情绪,目光淡淡扫视了眼密室内的情况后,落向坐在床上的,后背靠在石壁上的,双手手腕都被铁链牢牢锁着的夭华,“看来宫主在这里似乎还挺习惯,本祭司的担心多余了。”
“能得到祭司大人的担心,本宫荣幸之至。不知祭司大人今日大驾光临,可是又要我写什么东西?”就在被关入这里的那一天,乌云已经让她写了一封信,命魔宫中的于承与东泽归顺他。现在算算时间,于承和东泽的回信也应该到了。
“这次就不劳烦宫主动手了,本祭司亲自来就可以了。”乌云的黑眸含笑,意味深远。
一人在这时端着一只托盘进来,放在石桌上面,然后躬身退下。
开启的铁门,随即在乌云的身后缓缓闭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