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池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任何人。
忽然,所有的震动都停了下来,一切恢复平静。
东泽欣喜而又有些难以置信,连忙抬步往前就要重新进瀑布后面的山洞去。
容觐伸手挡了一下,不过并没有侧头看东泽。依东泽现在的身体,去了也没有用,还是留在这里等着比较好。而他与唐莫两个人,刚才在山洞洞口的阵法与坍塌下,根本进不去,最后不得不先退出来。
东泽诧异,不解容觐这是何意,侧头看向容觐。
只见容觐看着前方的瀑布,目不斜视地吐出两个字,“我去。”说完,容觐就当先一步飞向瀑布。
唐莫也去,去之前从腰间取出一只小瓷瓶,随手丢给东泽,同样没有侧头专门看向东泽一眼,“不管是什么毒,里面的药都至少能暂时稳定住你身上的毒性。”话落,人已近到瀑布,并一下子进入了瀑布里面。并不是他突然想大发善心,或是想做好事,而是这个时候需要人,并且人越多越好,确保落入乌云手中与被困洞内的夭华能安全出来才是关键。
东泽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有些没有想到。
沉默了下后,东泽从小瓷瓶中倒出一颗药来,直接服下,剩下的药先收着。
先后穿过瀑布,进入瀑布后面的洞口的容觐与唐莫,被洞口已经封死的大石堵在洞口处,贴近身后落下的瀑布水流,无法再上前一步。糟糕的情况,让人忍不住担心洞内的状况与被困的人。
被押着的卓池,在这时缓缓转过头,侧头看向瀑布的方向。只是,究竟是看瀑布,还是看已经进入瀑布的人,卓池自己也有些分不清,尤其是在眼下刚被乌云舍弃了的情况下。
可以说,短短时间,她一无所有。
而容觐,从她被抓来这里开始,从没有看过她一眼,尽管她也没有看过她,但她就是很清楚他的视线没有落在过她身上一次。有时候,她甚至也会想,那夜收到乌云的命令要她去对唐莫下毒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该有多好,但可惜终究是场梦,并且是场永远也不可能成真的梦。
现在,乌云与夭华都被困在洞中,容觐与唐莫又一心想救夭华,东泽也是,可以说正是她想办法逃离的最佳时机,现在若不逃,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想到此,卓池收回视线,眸光转了转后,毅然咬破自己的舌头,让血从唇角流出来,然后紧接着做出一副异常难受与疼痛的样子,并轻微的发出声音。
押着卓池的人听到声音看向卓池后,立即发现了卓池的异样,连忙禀告东泽。
在这里等着,一直焦急担忧地看着前方瀑布的东泽,听到禀告后回头,也一眼就看到了卓池的异样,抉择了一下后皱着眉快步走近卓池,想弄清楚缘由,“容夫人,你怎么了?”
“我……我……”卓池越发痛苦难受的模样,有些说不出话来,同时唇角又有血留出。
东泽不会医术,只看卓池表面的样子,她好像是突然中毒了。其实,对于她和容觐、夭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只依稀从夭华先前的话及容觐的反应中感觉到她好像投靠了乌云,骗了容觐之类的,所以夭华才要抓她,他身上现在所中的毒恐怕也跟她有关。夭华曾有交代,对她要抓活的。
想了想后,东泽从衣袖中取出刚刚唐莫扔给他的那只小瓷瓶,从中倒出颗药来,命人先给卓池服下。
卓池服下药后,暗暗再咬破自己的舌头,然后就鲜血伴随着集聚的口水猛往外吐出一大口“血”来。
月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晰,也没有人会低头凑近了地面去看人吐出来的血,对于卓池这口血一时间谁也没有怀疑。东泽的面色顿时不由微微一变,对这样的结果完全没有料到,“容夫人……”
“放……放开我,让我……让我一个人到旁边休……休息一下好不好?我不会……不会逃的,也逃不了……”卓池趁机小声恳求道,面上已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东泽犹豫。
一缕血在这时又顺着卓池的唇角流出,没有掺杂口水的血在月光下,在人的下颚上尤显醒目。
东泽还担心着被困的夭华,只想等容觐与唐莫的消息,其他什么都不想理,也不想在这里继续与卓池再多说什么,而她现在的情况看上去确实不好,考虑了一下后勉强答应,对押着卓池的两个人及旁边的两人吩咐道:“你们几个,押着她去旁边休息。记住,看好她,也不能让她有事。”
“是。”四人领命,就押着卓池往不远处的旁边走去。
卓池在被押着转身的那一刻,唇角隐约勾了勾,不过微小的弧度眨眼睛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押着卓池走到不远处的人停了下来,暂放开卓池,让卓池能坐下休息。
“再……再往那边走一点吧,那里有……有树,我想靠着树休息。”在恢复自由后的卓池,整个人故作虚弱地晃了晃,险些跌倒,喘息地道。
四人犹豫了一下,押着卓池去到树底下。
卓池后背靠着树干缓缓坐下来,余光开始扫视起此刻看守她的四个人。
原地已重新看向瀑布的东泽,有回过头来看过一眼。
瀑布里面的山洞口,容觐与唐莫一时有些束手无策。
—
洞内,光线尚算明亮的洞底深处——
小奶娃还趴在夭华的身边,努力地想爬到夭华身上。
乌云在不远处的那块大石上坐下,余光注意着寒玉床上的情形,不发一言。
夭华真想一脚将小奶娃踹开,今夜真是要被这对父子玩死,脸上与脖子上到现在还有些湿湿黏黏的,非靠她这么近干什么也不知道,要找就找自己的亲娘去。她自认自己之前可从来没有对他好过,还几次三番吓他,把他给吓病了,他未免也太健忘了一点。
小奶娃不气馁,继续爬,小嘴里不知不觉流出口水。
许久,终于爬累了的小奶娃,直接压着夭华的衣袖,趴在夭华的手臂上睡了过去,睡着后的小脸上还带着笑,很开心、很幸福的样子。
夭华感觉到小奶娃没再乱动,变得安分了后,垂眸撇去一眼,眼中有什么快速的一闪而过,不是很清晰,不容人抓住,随后看向那边坐着的乌云,在心底暗暗盘算与深思起来。
洞底的气氛,不知不觉陷入沉寂,没有一点声音。
时间悄然流逝。
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被困在封闭的山洞内丝毫无法得知外面是不是已经天亮了。
乌云起身,朝寒玉床这边走过来。
不知何时闭目养憩起来,并没有真的睡过去的夭华,霎时敏锐地察觉到声音,倏然睁开眼来,一丝凌厉在睁开眼的刹那在眸中稍纵即逝,后又恢复平静,看着乌云一步一步走近。
乌云走近了后,弯腰抱起小奶娃。
小奶娃即便在睡梦中,一双小手也紧拽着夭华的衣袖不放,握成小拳头。
乌云腾出一只手来掰了掰,将小奶娃的小手一点点慢慢掰开去,动作异常温柔,不想弄醒小奶娃,自昨夜他的身体情况突然急转直下后,还没有见他睡得这么安稳香甜过。之后,乌云一把扣住夭华的手腕,就将夭华猛然从寒玉床上拽了下来,反手往旁边一推,前后动作形成鲜明对比。
被点了穴的夭华,被这么一推下,倒退着跌坐在几步开外的那块大石上,险些狼狈跌倒,再抬眸往刚才躺的寒玉床上看去时,只见乌云已将抱起来的小奶娃轻轻地放下,自己一拂衣袖在寒玉床的床沿落座,伸手为小奶娃把脉。
夭华不觉轻笑了声,“祭司大人,你这可真有点卸磨杀驴了。”
乌云没有说话,把完了脉后,又摸了摸小奶娃的额头,探了探小奶娃额头上的温度。
夭华在刚才闭目养憩的这段期间,早已经重新理了一遍眼下的处境。小奶娃如今的身体还未好,乌云这厮还需要她身上的血,所以她的性命短时间内是毋庸担心的。还有,大人能挨饿,小奶娃可挨不了多久,一两天已是极限中的极限,所以乌云必然比她还急着想出这里,这一点更不用担心,她接下来似乎只要坐等着乌云好好想办法就好了,“那好,本宫也不打扰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你慢慢医治着。”
乌云将小奶娃现在的身体状况,以及从头到脚全都仔细地确定了一遍,才放下心来。
对于怎么出去,乌云心中自然有数。要知道,这个溶洞从一开始就是他特意命人寻找的,洞底的冷寒刚好可以存放这张寒玉床,用以医治小奶娃的身体。洞内的各个地方与出入口,也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当然,他也知道唐莫容觐等人此刻定然在洞外想方设法地想要进来。他会再给他们三个时辰。如果三个时辰内他们还是打不开洞口,那就只能从另外一条路出去,不过那条路对出去是一个万丈悬崖,这也是他之所以会选择先等容觐唐莫能不能进来的原因。
睡梦中的小奶娃,不像醒着时那么抗拒乌云,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到什么,小手抬起来一把拽住抚摸了他额头后收回去的手,将其中的一根手指紧紧拽牢,然后拽着那根手指还有那只大手放在他的胸口,就又甜甜的咧着嘴笑了,极易满足,说不出的天真无邪。
乌云低头专注地看着,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尽是温柔。
从夭华此刻所在的位置,夭华只能看到乌云的半个侧脸而已,不过就这半个侧脸就已温柔的快滴出水来。不得不说,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他对任何人都冷酷无情,甚至杀人如麻,几乎从不会动情,可一旦动了,就会倾尽一切,纯如眼下的乌云,对小奶娃简直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爱、呵护,但对其他人还是那个样子,残忍的从不留情。一时间,夭华倒是对生下这个小奶娃的那个女人更加更加的好奇了,这种好奇层层递加,似乎快要不亚于她想要找到明郁的那份心了。
曾几何时,她也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倾尽柔情,以为什么都是真的,可到头来宁愿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在这一点上,夭华不得不承认,自己与乌云似乎是同一类人。但可惜,这世上已再不可能有第二个让她心生柔情之人,永远也不可能。
想到这,夭华淡淡嗤笑了声,撇开眸不再看乌云的。
乌云在这不知何因,余光看向了夭华,后又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拉着他的手指不放的小奶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