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城,萧府
“鸾儿。”一个细眉长脸的丫头含笑站过来,拦住路。
鸾儿有些怯怯。
“我来吧。”丫头说道,不容她再说话,接过鸾儿手里的茶盘。
鸾儿怔怔站着,看着那丫头迈进萧六郎的室内。
如今,公子已经不许自己进屋了。
“原本就是破格…惯得她…”
“本来只有幻桃姐姐她们三个能跟公子近身伺候的…”
“没人说她,她自己倒装不知道了。”
耳边是廊下站着的丫头们窃窃私语传入耳内,鸾儿只觉得如芒在背,要走,也不知道该走向哪里去,要留,这留……
“我又不是女子,要喝茶便喝茶,给我弄这些糕糕点点的做什么!扔出去!”
屋内传来萧六郎喝声,旋即有盘碟摔碎的声音。
鸾儿眼泪跌落,再不敢在这里,转身踉跄而走。
走?去哪里?哪里可去?
“你如果实在是气自己,不如去找你的几个哥哥们打一场的好。”文及倚在凭几,低着头翻看一本小册子说道。
“我何来气自己?”萧六郎哼声说道。
文及没说话,忽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萧六郎没好气的瞪眼喝道。
文及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伸手指着册子上一行笑念道:“今听前门妇人谈说张家婆媳争执,公子说可待来圈,有趣,这钱字不会写,也以圈充之。”
“有什么趣,莫名其妙。”萧六郎哼了声说道,坐下来端起煎茶一饮而尽。
“六郎啊,如果你早些看了这册子,怕是不会惹麻烦了。”文及看着他含笑叹道,
说起这个,萧六郎就焦躁说道:
“我惹什么麻烦?我年少轻狂,正是惜花怜草的年纪,看中这个丫头爱之要带走,又有何妨?不过是夺他之爱,待他来我自给他赔罪,让父亲母亲责打我一顿,我便将那丫头还给他,再送他七八个丫头便是了。”
文及一笑。
半日前,当听了原委,又亲自带着鸾儿跟那韩琦去了府中,果然见韩父清醒时认得鸾儿,说的话也无误,萧六郎当时便要再赴东都,将秦乐接来,但被文及拦住说道:你现在去不得,你已经惹了他,再去,必然碰壁而归,如今韩家可等不起你们这般折腾,还是先解了韩家的急难要紧,不管怎么说,你们这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说的事,如果传给外人知道,只怕不妙。”
这话让萧六郎等人都嗤之以鼻。
“有什么不妙的?不过是一个丫头,他要怎的?再说,他也不过是一个傻子而已,又能如何不妙?”
文及摇头伸手敲了敲小册子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他能如何,我只知道,你们萧家只怕已经在小册子的左册页上了。”
右册,记恩情,左册,记仇恨。
萧六郎失笑道:“我们做什么了?不就是要走了一个丫头吗?什么大不了的,还仇呀恨的。”
文及看着眼前的册子幽幽的道:“一点一点教导修剪出来的臂膀依仗,突然被人夺去,换做你,断臂之仇,恨不恨?”
他说着伸手握住自己的拐杖,轻轻的抚摸。
册子中记载,那少年病体蹒跚,从不能行,到能慢行几步,从昏昏不醒到渐渐还魂,从不能言笑,到一字一字成句,如何艰难,清晰可见。
要吃药,要挣钱,要说话,要走路,要避险,精巧心计,步步教导,悉心指引。
他想到萧六郎描述见那萧鸾儿如何在秦家人面前侃侃而谈,此时看到的却是那个言拙身僵被唤作傻子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