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白无二传音落下，贺妍彩先是惊呼出声，停下手中不停劈砍的宝剑，环顾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

转瞬，她似乎想起这把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可还没等她惊喜陆府居然还有其它人时，脑后一阵麻痹侵袭全身，她反应过来了，这慵懒的声音，不正是那个笨牛的吗？

“啊！”一声惊讶，贺妍彩横剑胸前，背靠白墙，惊悚的环顾周围，嘴中呢喃着

“笨牛……笨牛？你是人是鬼？”

白无二声音的出现，时隔多年再次触碰到贺妍彩整个梦中世界的误区，仿佛隐藏多时的奇点再次主动踏入雷区。

这时，又是“啊～”的一声，想到此处，贺妍彩终于是忍不住了，一股脑的思绪仿佛在白无二的声音响起后，得到了力量一般化作万千条线虫，全部同一时间径直冲向脑门。

“铛啷～”手中宝剑落地，贺妍彩双手抱头，仿佛大脑被撕扯着，痛得她跪地求饶，梦中多年所积蓄的痛苦，一并涌出，痛得她只想立马死掉。

“轰～”的一声，不只是梦世界溃裂中，天碎了，化作玻璃般的碎片，被那茫茫黑洞给吸收掉，同时也是贺妍彩忍不住疼痛，一头撞向了墙壁。

“他们死了，陆羽和你们的儿子都死了。”

打铁要趁热，没有良心的白无二，磕着十几年都磕不完的瓜子，喝着十几年都喝不完的酒，手中烟杆子更是十几年都没有放下过。

其实，贺妍彩这梦中世界很简单。一开始在巅峰状态时，里面种种，只要不越过巫山边缘，就什么事都没有。接着，随着状态下滑，只要不出延福镇就好。

但是到了幻想出来的陆羽，赶往边疆助阵御敌时，这幻像陆羽其实就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来的信，不过是贺妍彩自己幻想出来的罢了。

回信如此，信中内容也是如此……

信里头，每每提起的甜蜜，甚至让陆羽父母都吃醋，更不过是她潜意识里的自私。

再到她儿子出门追寻父亲，也是没有出陆府多远，便以消逝不见了。

人力有时穷，能够幻想出整个世界来的，那是无所不能的创世神！一事一物，种种牵连，都能安排得井列有序的，那是无所不知的创世神！

就算是白无二也好，其他两位巅峰也罢，没人能够幻想出整个真实的世界出来。

因为，就算是他们，也做不到面面俱全，做不到编织出所有事物的命运来，让所有事物自我运行，而不需要他们无时无刻去打补丁。

已经疯癫的贺妍彩，“轰、轰～”一下又一下去撞击着自己的脑袋，一声声凄厉的哭喊，撞得鲜血横流，可就是没有能把自己给撞死其中。

她不能，潜意识不能让自己就这么死了。如若贺妍彩现在就这么死了，她本尊也将会永远留在幻术里头，这深层的梦中世界。也就意味着，届时，她就真正死去了。

而在潜意识里头，她知道，她在饿死的这个时间段，她还有救。唯一的希望，就是那被她自己所隐藏起来的真知。

只要她想起这一切都是幻觉，她就还有救。只要她记起被自己掩埋在深处的笨牛，那她就有望走出整个梦中世界。

“你的陆大哥还在巫山等着你呢？”

慵懒的声音再次在贺妍彩混乱不堪的脑海中响起，她的潜意识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这句话无限放大着，直至充斥着整个脑海为止。

“啊～”

白墙伴随一声尖叫，碎了，白雾散了，整个陆府也消失不见了。周围一切，全部被黑暗所吞噬，只留下一块白地，以承载贺妍彩的身形。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潜意识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再也没有了自我保护机制的能力。

“你还记得你在哪里吗？”

抱头大哭的贺妍彩，此时再听得白无二的声音，仿佛回到了一开始被困在镜屋中，虽然疑惑、谨慎着，提防着这把慵懒的声音。

可就在此时，她想起来了，以前正是这慵懒的声音救了自己。

想到此处，她的思绪开始挣扎起来。

“……以前、以前？不……好像不对！……不是以前吗？那是在什么时候？”

“不是以前，那就是从前咯？连从前都不是？那还有什么个前啊？”

白无二慵懒的声音又再响起，他是连戏谑都没有，磕着瓜子喝着小酒，压根没把贺妍彩糟糕的表现放在心上，更懒得嘲弄她一番。

“……不是以前、不是从前？……那是之前？”

顺着这由心抵触的声音，贺妍彩没有办法，只能随其引导，不停急忙的向自己发问。

在内心的煎熬与挣扎下，不停的否定之后，她终于想起来了，原来自己现在竟然是被困在了幻术世界之中。

回忆起“十几年”前在巫山，被困在镜屋中，她强颜欢笑着，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泪水粘着思虑过度而变白的头发，面上妆容都被泪水打花了。此时此刻的她，笑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婆子一样。

她勉强支撑身体，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收剑入鞘，稍稍平复一下心情，握拳前击，并用忽然记起来的咒语，大喝一声

“去死吧！笨牛！”

一拳出，拳风被黑暗吞噬，如白无二所料一般，贺妍彩傻眼了，根本就没有如她所愿，打破这梦世界。

只是那只无辜的笨牛，又再被人骂了一句而已。

这次之所以没有成功，不是这句百试百灵的咒语不起效了，而是贺妍彩，她，忘不了……也放不下她这十几年来的一切。

放不下幻想中与陆羽成亲后的甜蜜，放不下那时常让自己喜怒无常，最终都还复心暖的心头肉。

她内心挣扎着，不愿意打碎这一切，不愿意放下这种种繁花泡影，所以她失败了，那句百试百灵，“去死吧！笨牛！”的咒语也失效了。

她是知道的，否则就不会强颜欢笑，只是本能又让她不自觉的升起求生意志而已。

不过，这一试，算是彻底让她放弃了生还的希望。

她不愿意，不愿意从死境走出，只因放不下那个他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