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太过激动,靠在宋柯然的怀里晕过去。
他让安娜去隔壁安排一个空的病房,让她能安静地睡一会儿。
守在病房门外,曾小云陪宋柯然在长椅上坐着。安娜和小凌一起去办结算医药费和出院的手续。
长久的沉默后,曾小云开口道歉:“对不起,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刚知道也没有多久,那天徐睿过来店里告诉我的。你关了公司,公公和婆婆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有告诉我们。我考虑到你一向都想做家里的骄傲,就想说把展会的时间提前,展会顺利结束,再告诉你公公住院……”
“你不用解释。”宋柯然长长叹气,后脑勺抵在冰冷坚硬的墙壁,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说,“我没有真的怪你。我只是……”
曾小云也连忙盖住他的嘴:“你也不用解释,我也知道。”
所谓的亲密关系大概就是,生气之后依然可以冷静地分析,不管是什么情况都相信是先为彼此着想。
宋柯然侧过脸,牵扯上一个疲惫又苦涩的笑容。早上出现在展会的他,即便面对突发情况也能从容自若,现在因为父亲的突然去世打的他措手不及,光芒尽失。
她靠在他的肩头,像在冰雪围城里寻求唯一的一道温暖,不至于冻死在这推不开逃不掉的悲伤里。
“我现在才发现,我跟爸之间能回忆的情景少的可怜。”
半晌,曾小云听到宋柯然这样说。
父亲的沉默内敛,母亲的严格要求,造就宋柯然的家庭温馨却也少了很多别的家庭有的亲昵乐趣。他做的好是应该的,做的不好才是意外。优秀的父亲是他的精神偶像,他对自己的高要求也是甘之如饴的。天才的优秀除了天赋仍然需要努力加持,上了高中宋柯然确定念理科,并对科技块的研发非常感兴趣。
有了想要做的事情,和更繁重的学业,一天二十四小时愈发地被填满。连小时候都没有和父母怎么玩啥过的宋柯然更加没有机会跟父亲制造回忆了。
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一直没觉得时间紧迫。
“人总是这样,常常说以后会有机会,总以为还有以后。”
曾小云挽紧他的手臂,心跟浸湿的海绵一样沉甸甸的。
病房里,婆婆醒来后坐在那里不哭了,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分外安静。
曾小云和宋柯然进去时,婆婆只是定定地看着床上说,“回去吧。”
一路无话,大家都陷入悲伤的情绪里独自舔舐。
担心婆婆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曾小云自然是要接她到家里来住。念念从幼儿园放学回来后曾小云让周克希过来接去跟她和童童住几天。宋柯然安顿好他们后则去往殡仪馆。
周克希对于老爷子突然离世感到唏嘘,拍拍曾小云的肩:“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是要得习惯生离死别了。”
曾小云疲惫挤笑:“念念就拜托你照顾几天,我怕家里的氛围会影响到他。”
周克希点点头,“放心吧,我可是他干妈哎。”
她抱抱曾小云:“一切都会过去的。”
曾小云目送她们离开,望着天边的落日,不知不觉这一天又即将要过去——跟做梦一样,上一秒明明就还是清晨的展会开场,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
时间推着人往前走,连回头都变成奢侈。
曾小云不由地想起妈妈和弟弟。
想起伍彩桦女士头上的白发,曾望三十岁了还在经历失恋,她有一种紧迫感涌上心头:她也没有跟仅剩的妈妈和弟弟制造过什么回忆。
在这个曾经拼命想逃出来的家里,可以回想的都是彼此被禁锢在父亲离开的阴影针锋相对的狰狞。
……
“我现在才发现,我跟爸之间能回忆的情景少的可怜。”
……
“人总是这样,常常说以后会有机会,总以为还有以后。”
……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是要得习惯生离死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