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抓到你了。”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叶归林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却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举着一把手枪对着自己。

叶归林看到那女孩脸的瞬间，就丧失了反抗点念头，虽然岁月更迭带来了不可逆的改变，但是叶归林还是认出了这张脸，正是那个自己从车上救下的女孩。

“自从我的家人被你杀害之后，我一直都追查你。”

女孩苍白瘦小的脸皱了起来，可以看出来她正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内心情感，不让自己崩溃。

“坐下。”

叶归林缓缓地坐到了床边，这样他就比女孩矮半头，女孩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如果我抓到了凶手，我就可以用枪指着他，命令他坐下。”

女孩眼中逐渐湿润，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而现在她终于可以为自己的家人报仇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能感觉到我的家人，但是我看不到他们。”泪水从女孩的眼眶滑落，在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泪痕。

“我能感受到我的弟弟，他柔软的脸贴在我的手臂上，头发里有淡淡的乳臭味；我能感受到妈妈的手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而且她就要给我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我能感受到爸爸，他的胡茬很硬，身上有古龙水的味道，我能感受到他们，但是，我看不到他们！”

女孩的声音激动，拿枪的手有着明显的颤抖，叶归林此刻无比希望她的枪能走火，这样自己就能解脱了，女孩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炭火洒在自己的喉咙里，让他几乎窒息。

“一直到我成年，我才知道有人付钱维持我的生活，我才知道有人想赎罪，我心想，顺着发票找吧，很快我就找到了你。”

女孩换了只手握枪，用袖子抹了把脸，继续说道：“可是我知道，你只是把武器罢了，我怎么能对一把武器复仇呢？想要我父亲性命的另有其人，我继续找，可当我找到使用武器的仇人时，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我太软弱了。”

女孩的泪再次涌出，她放下了枪，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为什么你要救我，为什么你当时不杀了我，要让我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背负着这份仇恨与孤独？！你知道我活的有多煎熬吗？你知道我从噩梦中醒来时有多孤独吗？”

叶归林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心中的罪恶快要将他压垮。

女孩再次举起了枪，叶归林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摒除杂念，扣动扳机。”

叶归林闭上眼睛，静候对方复仇的子弹，这才像话，这才对，自己充满罪恶的一生就应该被害者复仇的怒火了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作为“叶归林”的记忆在这一刻成为了虚幻，就好似一个普通平静的美梦。

“砰！”

一声枪响。

叶归林没有感受到子弹贯穿心脏的痛苦，他睁开眼，看到缓缓倒下的女孩，瞳孔紧缩，大脑空白。

看着女孩胸口的血洞，叶归林颤抖着跪了下去，他爬到女孩身边，看着女孩逐渐失去生机的瞳孔，颤声问道：“为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向……一把武器复仇，那……太荒唐了，我……无力……向仇人……复仇……我只能……这样了……”

不！不！不！不该是这样的？！

叶归林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撕裂自己，他痛苦的倒在地上，负罪感不断绞杀着他的心脏，想要将他的内脏掏出来暴露在外面。

突然，他看到了地上的枪。

叶归林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野兽一样，连滚带爬地抓起地上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只要轻轻动动手指，他就可以从这罪恶之中脱身了，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子弹爆开头颅的快感，只是一瞬间，就能拥抱死亡，感受永恒的宁静。

“呵！愚蠢之徒，你这鼠辈的觉悟不过如此，卑劣无耻的下作玩意！”

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叶归林跟前，匍匐在地上的叶归林看不到他的脸，刚想起身，对方就抬脚重重地揣在自己脸上。

叶归林重重地倒下，眼冒金星，当他回过神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叶归林挣扎起身，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石凳上，周围的景色像是一个公园。

叶归林远远看到一对母子走了过来，待他们走近，才发觉对方非常面熟。

“非常感谢您在银行的救命之恩，这是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那名母亲微微鞠了一躬，叶归林只好结果她递来的礼盒，并且回了句：“哪里，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儿子，快来给这位先生鞠躬行礼。”

那名母亲拉出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红着脸，鞠了一躬之后，递过来一个小小的人偶。

“这是大圣，谢谢您救了我和妈妈，您就像大圣一样，这个大圣送给您了。”

小男孩恋恋不舍的看了玩偶一眼，便把玩偶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祝您生活顺意。”

那个母亲拉起小男孩的手，转身离去，叶归林看着他们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大圣玩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踹了自己一脚的男人再次出现，但是叶归林却看不清他的样貌，对方浑身包裹在一层雾气之中，只能看见一个人形的轮廓。

“你是谁？”

“一个已死之人而已，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