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云帝熹平四年腊月初二,月凉使团抵达安阳城。
这一路在铁骑军的护送下可以说是能走多慢就走多慢,一个月左右的路程生生耗了两个月。
使团抵达安阳城的这天,接待他们的是礼部和鸿胪寺,比照璃国翊王到来时候的排场还是有些差别的。
完颜占桐满心满眼以为能在到安阳的这一天就能见到她心心念念多年的云漠寒,但是谁能想到直到他们都在馆驿安顿好了,也没见到任何一个大汉皇室。偏生如今还不得不暂时规规矩矩地待在馆驿里面,完颜占桐心里憋的火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她没见到云漠寒,自然也没有见到风冥安。
铁骑军的两大主将都没有出现在城门口。
风信被云帝召进宫议事去了,而风冥安看着许久都没有出现在她莲心院里面的云漠寒十分难得的愣了一下。这人真的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来过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他们都快半甲子没有见面了。
不过云漠寒过来,风冥安终究是欢喜的。
“这是父皇的意思,是不是?”云漠寒的脸色并不好。
“……对。”风冥安倒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站起身来拉着他到火盆边上烤火去了。“无论是路上花费的时间还是今日月凉入城风家不出现都是陛下的安排。”
“秘令。”云漠寒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所以他才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
“你生气了。”风冥安拉过云漠寒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着他的情绪。
“我没生气。”云漠寒握紧了她的手,许久之后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还是过于弱小了。
“这一路那月凉王女走了那么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朝中和母后那边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云漠寒说着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那一战终究是没能了结她的性命。”风冥安眉头拧了起来,脸色也变得不太好。当时若不是完颜松拼了命带着完颜占桐冲出重围,而她必须顾全大局的话——那月淑王女早就是她的刀下亡魂了。
“初五那天兴庆大殿会设大宴,风家参加吗?”众多的思绪在云漠寒的脑子里转了许久,终究他还是转换了话题。
“那是一定要去的,爹爹会去,我也会去。”风冥安说道,“漠寒哥哥应该也必须露面吧?”
云漠寒慢慢点了点头。
总觉得那天一定会出什么事。
“不过有大将军在,想来定能镇得住那些魑魅魍魉。”这也是唯一能让他放心些的地方了。
“战场上输了,总是想要在什么地方找回来的。”风冥安眼中也浮现出了些许寒芒,“但是能不能如愿以偿他们说了可不算数。”
“不过陛下似乎……”风冥安话说到一半还是把后半部分咽了下去。
君心……她作为臣子如何能揣测。
“不过是朝堂中安静太久了,也有太多的人需要处理了,父皇找了个由头罢了。”云漠寒倒是没有风冥安的顾忌,开口直接一捅到底了。
“借着月凉那边没安好心给了那些想要趁机浑水摸鱼的人更多闹腾的空间而已。”
还有就是云漠若……以及三哥……
如果他们不趁机勾结月凉,如今这满堂富贵也许还能延续下去,如若真是控制不住想要里通外国的话——
云漠寒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风冥安看着他如今的神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了一旁的火钳往那火盆里扒拉了几下,把埋在灰堆里的那些栗子给翻了出来。
“既然陛下已经心有成算,那就终究是能将一切掌控在大汉手中的。”
“是啊,一切掌握在手中啊。”包括他们两个的婚事,也是权衡的筹码吧。
还有早就准备削减势力的平南侯还有……冀州候苏沽。
月凉使团的到来,不过是开启一切的一个契机而已。但也正因为这个契机是月凉,风家的位置才更为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云漠寒知道他查到的那些东西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父皇肯定对那些事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他只是没有认真去查,如果天子要查,那些个污糟事有什么瞒得住他。
这些东西这两年绝对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如果月凉和风家再牵扯其中……他该怎么才能护得住她……
“你小心烫着。”风冥安见云漠寒有些走神,还正要去抓那些刚被她翻出来的栗子,赶忙将他的手拦下了。
“凉凉再剥。”她没计较云漠寒走神这件事,但是这人的消息网和风家的不是一路的,他们两家要探听的消息原本不是很重叠,有很多事不是她现在想查就能查到的。
更何况风冥安并不是十分清楚云漠寒这些日子究竟在查些什么。但是很明显云漠寒似乎并不想让她搅和进来。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多问。
下雪了。
星星点点的雪粒子从空中飘忽而下,原本晴朗的天也阴沉了三分,风不大,但是从窗户吹进来还是冷的。
风冥安起身去将窗户合上了,又点燃了几盏灯,让屋中更亮堂些。
“有江湖势力进京了。”风冥安回到云漠寒身边试了试那栗子的温度,拿了一个,没怎么用力便捏开了。
“焱燚宗、如意楼。”云漠寒自然是知道的,这些人入京就是因为各个势力需要武力协助,“也不知道谁要去做那火中取栗的人。”
“反正薛丰估计是又要谋划些什么,而且还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才想着让侠以武犯禁的。”
而且还定是想将平北侯府排除在外的谋划。
安阳城外深山里的栗子,个头很小,但是味道却十分香甜,咬在嘴里粉粉的,很香。
风冥安捏了两三个就被云漠寒轻轻拍开了手,将那一盘没剥壳的栗子都拉到他自己面前去了,然后他寻了个茶碟放在风冥安面前,把剥好的栗子肉一枚一枚地放进去。
“确实焱燚宗和平北侯之间是有关系的,”风冥安看着云漠寒在那捏那些栗子壳捏得噼啪噼啪响,似乎有些发泄的意味,“好像彭炎这个宗主还亲自来了。”
“不过终究不是什么太大的帮派,在安阳城里也没有自己的势力。”
“至于如意楼……他们凑什么热闹?”风冥安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云漠寒。
“如果……云漠若勾搭上了冀州候苏沽呢?”云漠寒说着手上的力道一下子没有控制住,他手里的那个栗子变成了一团不忍直视的东西,然后被他扔进火盆里去了。“长青山寒翠宫似乎也联系了公孙大统领,看来这个年过后安阳城里会很热闹了啊。”
“陵王……”风冥安皱了皱眉,云漠若搭上冀州候又能怎样?为了……皇位?
“如今平北侯在安阳城里,可他才成为侯爵几年,闹腾来闹腾去不过是父皇终究记着他曾经的那点功德还没对他下手而已。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那些世家又哪个不是树大根深,他能算什么。”云漠寒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风冥安递过来的手巾。
“他的下场不过是父皇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冀州候就不一样了,苏家盘踞冀州多少年了?几代人的经营,再加上如今的冀州候苏沽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想要连根拔起,不知道要流多少血,费多少心力。”
“不知道这次贺岁,他会不会也插一脚。上回父皇四十五大寿往宫里送歌姬就有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