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从担子里的食盒里盛出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在冬天里十分诱人,那姑娘连连对罗子骞鞠躬致谢,盲眼中年人说道:“军爷,您真是善人,我们爷俩给您唱一曲《边关出塞》,如何?”
“不用了。”罗子骞笑道。
忽听身后有人夸奖道:“好,施人恩德,必有后报,助残助贫,扶危济困,好汉子,好人品。”
罗子骞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灰布长袍的中年文士,正在摇头晃脑地夸他。
仔细看去,这人相貌作派,都很眼熟,罗子骞略一回忆,想了起来,他正是前些天自己去常州的时候,半路上遇到过的那个“酸儒”沈若愚。
在木桥边,大家一起救过乡农的黄牛。
他笑道:“原来是沈兄,这么巧啊。”
“哎哟,罗兄弟,是你啊,怪我眼拙……原来你是军官,失敬失敬。佩服佩服。”
“沈兄客气了。”
沈若愚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我姓沈的平常是不怎么佩服别人的,尤其是那些强凶霸道、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家伙。”
他的话里似乎有话,而且语言突然粗俗起来,让罗子骞感觉很奇怪。
他在讥讽自己吗?不会吧?
正在纳闷儿,忽然看见从旁边走过一个人。
这人身高体壮,是个胖大头陀,穿一身袈裟,头上戴个铜箍,身后背着个包袱。
看见了这个头陀,罗子骞明白了,沈若愚骂的原来是他。
这个头陀,也是熟人。
他当时在桥边凶恶霸道,欲砍死乡农的黄牛,被一个放牛娃打跑,沈若愚还曾指点放牛娃的武功。
罗子骞笑了。
今天也真凑巧,这几个人,又在这间乡下的车马店里相遇了。
那恶头陀也看见了沈若愚,大概听出了沈若愚嘴里在骂他,但是并没还口,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沈若愚一眼,然后对店小二说道:“小二,一间上房,一碗红烧猪肉。”
“哎哟,佛爷也吃荤?”
“少废话。”
沈若愚用鼻子哼了一声,“真佛爷,自然不会吃荤,招摇撞骗的西贝货,别说牛肉,只怕人肉也吃了,这种人跟狼虫虎豹,也没什么分别。”
恶头陀大怒,用眼睛瞪着沈若愚,但终于忍住没有发火,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扭头径自走开。
罗子骞看得好笑,对沈若愚说:“沈兄,你这比方,打得有趣极了……”
“嘻嘻,有趣的事,只怕还在后边。”
罗子骞正没明白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忽然看见,那个恶头陀,在往客房里走的时候,一双贼目,不住往院里停的那几辆镖车上打量。
罗子骞心中一动。
这个恶头陀,看起来不怀好意。
他要打镖车的主意么?
沈若愚说的“有趣的事”,十有八九,便是这件事了。
看起来,今天晚上,这家客店里,大概有好戏要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