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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家第七子楼硕坐在帐篷里,紧张不安地轻轻抖动右腿,一旦发觉,他就伸手按住,可是要不了多久,那条腿又会不由自主地跳动,一次比一次严重。
楼硕干脆将手按在腿上,咬着牙,全力与它较劲。
徐础进帐,在门口站了一会,楼硕才发现身边有人,立刻站起身,惊讶地打量十七弟,半晌无语。
“在下徐础,哪阵风将楼七公子吹来的?”
楼硕终于能够开口,“十七弟……真改姓啦?”
“嗯,所以咱们只算是故人,勿以兄弟相称。请坐。”
楼硕缓缓坐下,太过惊诧,腿也不抖了,盯着徐础道:“十七……徐公子变化很大,这才几个月……”
徐础无心叙旧,打断道:“楼七公子因何而来?大将军派你来的?”
楼硕摇头,“是兰夫人……派我来的。”
“嗯。”徐础猜测,楼硕是不得不来,兰夫人肯定没给他多少选择余地。
楼硕长长地叹息一声,“事情其实没必要闹到这一步……”
“不如这样。”徐础又一次打断楼硕,“你有话直说,我现在就给你答案,至于返回东都之后如何向兰夫人描述,你自可随意。”
楼硕又发一会呆,在他记忆中的十七弟,是个沉默寡言而又擅长钻营的庶子,说话向来小心翼翼,露三分、藏七分,眼前的徐础,却要“有话直说”。
“那个……那个兰夫人说,只要你愿意回来,刺驾之罪可免,禁锢之身可除,等楼中军袭爵,你就是中军将军。”
徐础露出微笑,“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据说是吴国执政王、大都督。”楼硕眉头微皱,语重心长地说:“你不会将这个身份当真吧?”
“为什么不呢?这里就是吴军营地,你亲眼所见。”
楼硕嘿嘿一笑,“你要求有话直说,那我就说了吧。朝廷那边已经探听明白,反王虽多,势强者只有两位:一位是秦州来的什么降世王,部下贼兵不少,但是大而无当、乱而无序,一击便溃;另一位是并州沈家自称的晋王,悬师千里之外,尚未大捷,就开始父子相残,必然有始无终。其余诸王——你别生气,是你让我有话直说——通通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朝廷为何迟迟不肯发兵一战,反而坚壁自守?”
“朝廷要将反贼一网打尽,所以等诸路叛军到齐之后,才肯发兵。”
徐础大笑,笑声不绝,楼硕有些恼怒,“我说的有错吗?”
“称王者虽多,诸路义军却是一家,何有强弱之分?至于朝廷迟迟不肯出击,是因为没人能够指挥全军吧?”
楼硕不语,徐础继续道:“听说朝廷已经重新起用大将军,可是兰、梁两家不可能放手兵权,必然从旁掣肘,令大将军不得尽情施展。在楼家这么多年,对大将军的打法多少该有些耳闻,若他做主,必然列阵于壁外,步兵层层进逼,骑兵侧翼挠敌,另一路兵马则去断敌后路,断不会采取守势。”
楼硕干笑,“徐公子没在军中待过,对父亲的打法却挺熟悉。”
“虽未眼见,多有耳闻。可惜,大将军只是兰、梁两家推出的旗帜,用来稳定军心而已,他的打法用不上。义军发起强攻,长围一日可破,东都顶多还能坚持十天。你来劝我回去,我倒要劝你留下,楼家失势,大厦将倾,若不早做打算,难免会成为覆巢之卵。”
楼硕又叹口气,“兰夫人对你期望颇高,还以为……大将军也后悔当初的决定,常说身边无人,挑来选去,诸多子孙当中唯有十七可用。”
徐础面无表情,“大将军先求自保吧。”
见劝说不成,楼硕干脆放弃,改而聊起别的事情,笑道:“说起来,你可将管伯父害惨了,他在汝南大败而归,一回东都就被下狱。”
“两军交锋,有胜自然也就有败。”
“呵呵,奚援疑倒是逃过一劫,将败军之责全推到管伯父身上。”
徐础起身拱手道:“楼七公子是这就回东都,还是在此住上一晚?”
楼硕也起身,“不住了,早点回去吧,兰夫人还在等我的回信呢。徐公子——叫着真不顺口——你真的不愿回去?”
“家在江东,要回也是回那里。”
楼硕连叹几声,“既然如此……在战场上,如果看见大将军的帅旗,你可以去求助,或许可以保住一命。”
“东都里,楼七公子如果见到吴军旗帜,请勿来扰,因为我谁也保不住。”
“呵呵,你真是……一点手足之情也不念哪,想当初,诸多兄弟当中,你我最为亲近……你既已改姓,当然对楼家人没有挂念。你说反贼必胜,我说朝廷不败,无论怎样,楼家总有一个人是正确的。告辞。”
“无论谁胜谁负,对楼家都没什么好处。不送。”
“高门大族,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情,楼家未必不能翻身。”楼硕拱下手,出帐去了。
徐础待了一会,回到自己帐篷里。
唐为天已经铺好床,问道:“来的是谁啊?”
“楼家七子楼硕,从前算是我的一个兄弟。”
“你们哥俩儿关系很好吗?”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