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是说,你们从前贪恋财物,以为金银是最好的东西,现在看到了吧,一个人能承受的东西就这么多,再多就会被压死。金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能喂养你们的妻儿与马匹,也不能穿在身上取暖。贺荣部因何壮大?是我们的马、我们的弓和我们的雄心,这都是我们能够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中原衰落已久,之前二百年,草原也不安宁,诸部内斗,如今贺荣部一统塞外,中原却再度分裂,此乃天赐良机……大概都是这些话,徐公子还要听吗?”
徐础摇摇头,贺荣强臂的野心,比他预料得还要大。
周元宾自己就算半个贺荣人,所以不将这些话当回事,笑道:“单于说要祭天的时候,徐公子吓一跳吧。”
“还好,从前经历过这种事,上天没要我,大概是嫌我不够好吃。”
“呵呵,徐公子真爱说笑。徐公子来这里有何贵干?单于大妻猜徐公子是来离间贺荣部与沈家的。”
徐础指向远处的银钱堆,“我不小心落入贼人之手,被他们献至此处。”
“别无它意?”
“我不是任何一方的臣子,为何要参与群雄之争?”
“我也是这么向单于大妻说的,她……算了,不说也罢。”
“单于的两个儿子很可爱。”
周元宾眼睛一亮,“那对双胞胎是单于与大妻的心肝宝贝,单于说他们是天赐之子,我妹妹也因他们成为大妻。”
“那是周参军的妹妹?”
“堂妹……单于说完了,咱们以后再聊,徐公子放心,单于对你另有安排,暂时不会……”周元宾闭上嘴。
单于回到帐篷里,大妻与两个孩子已经离开,他盘膝坐在厚厚的毯子上,众大人坐在两边,有人示意徐础走到前面去,与贺荣平山站在一起。
单于继续训话,语气严厉,这回无人欢呼,全都安静地听着,训斥内容似乎与贺荣平山有关,单于偶尔看来一眼,平山的脸越来越红。
单于改用中原话道:“吴王是你的了,让他心甘情愿地臣服,你还是咱们贺荣部的左神卫王,不能的话,就学他的样子,交出王位,去当一名普通骑兵,立功升迁,但是不要再说是我的弟弟。”
贺荣平山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用本族语说了许多话,想是认罪与感激。
单于又向徐础道:“平山是我最亲近的堂弟,父亲死得早,他从小跟我长大,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所以你说他配不上天成公主,这话不对。但他现在的确不配,甚至不配做贺荣部的王,所以我交给他一项任务,是艰难还是容易,全在于你。”
“单于若是真心喜爱这位堂弟,还是给他另外安排任务吧。”徐础道。
贺荣强臂笑了一声,“也让吴王得知,贺荣部此番南下,带来的不只是精兵强将。”
贺荣强臂起身离去,众大人纷纷起立送行,然后也跟着离开,不少人走前先来到贺荣平山身边,小声嘀咕,不知是在安慰,还是在给他出谋划策。
贺荣平山阴沉着脸,对所有人都回以嗯嗯。
人走得差不多了,贺荣平山也往外走,几步之后停下,生硬地说:“跟我来。”
贺荣平山住在一顶普通的帐篷里,这是对他惩罚的一部分,但是他的仆隶还在,而且数量不少,大都守立在外面,帐内只有两人,正在打扫。
“出去。”贺荣平山撵走仆隶,盘膝坐下,冷冷地看着徐础,好一会才道:“你也可以坐下。”
“我有一名同伴,尚未得到安置,我坐不下。”
“嘿,他没去驮金银吗?”
“没有。”
“没死就有人安置他,不用你操心。”
帐篷里没有床铺,到处都是毯子,徐础选一块坐下,他不习惯盘膝,而是跪坐,这是他在思过谷里练出来的坐姿。
两人都不说话,良久之后,贺荣平山道:“你愿意臣服我吗?”
徐础摇摇头。
贺荣平山一点也不意外,稍稍压低声音,“单于就没打算给我活路。”
“我倒觉得单于很在意你。”
“三天,三天之内,我若不能让你臣服,干脆将你杀掉,当骑兵怎样?我还是能立功,夺回自己的王位。”
贺荣平山吹熄蜡烛,倒下睡觉,过了一会坐起身道:“你怎么不睡?是准备行刺,还是怕死?”
“我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