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础与昌言之留在谷口小城里,心里都有些忐忑,尤其是昌言之,没有敌将在场,胆子反而更小,患得患失,喃喃道:“我跟唐为天说,一定要守住汉平城,咱们这些人的性命全系于此。可是按这个小子的脾气,十有八九不会听话。他只有五百人,汉州军却有几万人,只出一成兵力,他也不是对手。唉,唉,唉,兜了一大圈,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徐础也觉得唐为天不是守城的料,但是没那么害怕,笑道:“乱世无常,死在哪里不是一样?”
“如果非要选个地方送死的话,我希望是思过谷。”
“人都愿落叶归根,你不想回江东?”
昌言之又叹一声,看一眼门口的卫兵,说道:“七族在江东只是客居,那里算不得家乡。”
“嗯?”
昌言之笑道:“说句不中听的话,当年吴皇在江东可没做几件好事,七族不仅不劝,反而为虎作伥,因此不得民心。七族即使衰落,也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只会一味地埋怨江东百姓忘恩负义,以至于更失民心。说实话,在江东起事之前,我在外面很少说自己是七族子弟,甚至不说自己姓昌。”
徐础也笑道:“此话中听,尤其是应该让楼长史听听,让他少些对‘刁民’的埋怨。”
昌言之指着自己的脖子,“它已经不怎么稳当了,我再说些废话,断得更快。”
两人累了,干脆坐在地上闲聊,昌言之念念不忘的只有思过谷,他是真喜欢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喝酒、睡觉、除草、打球……不算除草,其它都是好事、美事……”
门口的卫兵只管看人,不管别的。
外面日落西山,厅里没有灯烛,更显昏暗。
楼碍迈步进来,在卫兵的帮助下,解脱盔甲,另有人前去点灯燃烛。
徐础与昌言之站起身,等候消息。
去掉一身束缚,楼碍来到徐础面前,“唐为天是你旧部?”
“算是吧。”
“小唐将军原是徐公子的随从,忠心耿耿……”昌言之补充道。
“既然如此,他怎么投靠蜀王,没随你去邺城?”楼碍问道。
昌言之回答不了,徐础道:“人各有志,虽是旧部,也没必要时时追随。”
“哈哈。徐公子倒是看得开。嗯,唐为天据守孤城,已被汉州军团团包围。我听说他是一员猛将,有惜才之意,因此没有立刻攻城,而是给他一次机会:天亮之前出城投降,饶他不死,让他做汉州军的前锋将军。”
“他怎么说?”徐础道。
“他……只听你和蜀王的命令,蜀王远在益州,所以只剩下你。”
“他已不是我的部下,我不能命令他投降。”
楼碍脸色一寒,“既然如此,就等天亮时攻城吧。”
楼碍转身离去,仍命卫兵看守两人。
昌言之小声道:“连吃喝也不给一点,这是要饿死咱们吗?”
“不怕饿死,就怕闲死。”徐础慢慢坐在地上,最近这几天,他的体力明显下降。
昌言之有点着急,“不如服软算了,让唐为天投降……”
徐础摇头,“唐为天乃是蜀将,为救我而留守孤城,我若迫他投降改投汉州,实是不仁不义。”
“这种时候,还讲什么仁义?”
“非得是这种时候,仁义才有价值。”徐础笑了笑,“别担心,楼碍既生此心,断不会半途而废,我已给他一个选择,他会心动的。”
“什么选择?”昌言之诧异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徐础有些困倦,打个哈欠,盘膝而坐,摆出冥思的架势。
夜色渐深,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徐础不动,昌言之有些焦急,向门口的卫兵道:“请问几位兄台,发生什么事了?”
卫兵们互视一眼,有人出去查看,很快回来,向其他卫兵道:“铁鸢率军攻来,咱们已经放火烧栈道了。”